第227章
铁面人写完那三个字，江澄便听得远处一阵沙哑的鸣叫，他手迅速按上“三毒”剑柄，“嗤”的一声，寒冽的剑锋出鞘三寸，他们正前方的一间破败的古祠后面，乌压压飞出好大一群乌鸦，在这天将明未明的昏沉天色下显得分外诡异，魏婴心想，此处衰草丛生，老鸹群集，想必是弃置已久。
一切只是虚惊，江澄收剑入鞘，道：“你是排教的总排头于化龙？”铁面人点点头，指指自己头上的铁面具。
江澄和魏婴疑惑地对视，魏婴见这个“于化龙”的指甲长得很，无人料理不是一朝一夕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于化龙怎么会被关在豫章的下水道里？现在他们的心情就跟这昏暗的天色一样，阴云密布，疑窦重重，不知他们所知道的，那些是真那些是假，全如雾里看花一般。
于化龙看出他们俩的疑惑，又在地上写了一个字：“温”。
简单一字便点中要领，江澄手指骨节果然咔嚓一响，松松湿透了的衣领，轻吐一口气，道：“好了，我知道了，先离开这里再说。”
三人各自拧干净衣服上的水，江澄给枯井口罩上了一张上了符咒的缚仙网，以免水猴跑出来作乱，魏婴心想，他和江澄两人大闹一通，逼得主人自己动手淹了老巢，怕是这里的主人要恨死他们了。
魏婴搀扶着于化龙跟着江澄离开，他们出了这里才看出来，原来这里是个废弃的生祠，处于豫章城的偏僻一角，附近是豫章的菜市。
几人匆匆步行，直到江上出了半个日头才出了城门，他们行到福寿沟的入口处不远，一艘船舶停留在江畔，十几个修士立在船头，正吵吵嚷嚷个不停，那些修士穿着豫章姚氏的家袍，全都手持着仙剑，剑尖指着岸上的蓝湛和江宁。
蓝湛迎风伫立在半人高的青蒿里，把江宁护在身后，如同冰雕雪塑一般，并未出剑，负手而立，飘飘然若仙人，他虽然面无表情，却隐隐透出玄门名士的倨傲之色，蓝湛成名多年，又是蓝氏宗主的胞弟，对面那些修士虽都以兵刃相对，却摄于他的气势以及身份，愣是无一人敢欺身上前，也不知他们已经僵持了多久。
江澄侧踏着城墙而过，抢步上前，姚家修士为首者，正是豫章姚氏宗主姚清正父子，江宁一见父亲终于过来了，从蓝湛背后跳出来，原本苦着的脸转为惊喜道：“爹，你没事吧？师伯呢？”
江澄拂袖指指后面，那边厢魏婴正慢腾腾地搀扶着一个铁面人，沿着江边的小道而来，蓝湛面上的冰霜这才稍稍消融一些。
姚清正一见江澄，原本不好看的面色更是难看，他见江澄满身狼藉，发丝散乱，全无平日的潇洒不可一世之状，寻思他必定是在水猴那里吃了瘪，忽地又转为嘲讽，讥笑道：“江宗主，你们师兄弟怎么跑到这里来戏水了？你教的好儿子，很可以啊，你现在自己来说说，你们怎么会有我家的铁令——”
“爹！”江宁似乎很急切，没等姚清正说完，立即上前扯扯江澄的袖子：“爹，姚宗主误会我们了，你快和他解释，我们真的没拿他家的铁令，我们拿的就是莲花坞的令牌。”
江澄不搭理姚清正，亦不理会他眼里的嘲讽之意，只是问江宁：“这怎么回事？”
江宁大致粗略讲了昨夜发生的事情。昨夜江澄和魏婴进去以后，蓝湛和江宁在外面等到破晓时分也不见他们出来，姚清正却突然领了一帮人过来，他见蓝忘机深更半夜地出现在这里，又认得蓝湛身边的少年正是江澄的宝贝儿子，大为悚然，忙询问他们是来干什么的，蓝湛不言语，江宁便把江澄教导自己话复述了出来：“我们是收到豫章百姓的求救信，前来查看水猴之祸的。”
姚氏修士听他所言，面色皆是变了一变，窃窃私语起来，姚清正按下了手下门生的声音，道：“江公子，含光君，你们要查看水祟，为何不正大光明的前来，偏偏要半夜三更地鬼鬼祟祟出现在这里？还有，你们怎么会有我豫章姚氏的令牌？今天你们不说清楚，就别想离开这里，我豫章姚氏虽然比不上你们蓝家江家权势滔天，可也不是任由你们拿捏的。”
江宁深深呼吸一口气，双手在衣袖里悄悄攥成拳头，鼓足勇气道：“姚宗主，父亲已经进去查看了，他叫我问你，为何这里水猴为患，船只绝迹，你们却没有动作？等他出来，再亲自问你。”
姚清正没想到，这个十三四岁的小孩子在兰陵清谈会的时候还一副懦弱怕事的模样，现在居然敢狐假虎威，公然顶撞自己，怒极反笑，冷冷道：“好啊，江公子这才认祖归宗多久，气焰就这么大了？果真是今非昔比，这气势，是和父亲表兄看齐啊。”
他身边的姚嘉年也语带嘲讽地道：“父亲，你莫生气，不过是小人得志便猖狂罢了，这位“江公子”刚坐上江氏少主的位子没多久，屁股还没坐热，自然要耍耍威风，否则，等江宗主将来另外娶了名门世家的淑女，有了真正的正房嫡子，江公子怕是要靠边站了，又到哪里去狐假虎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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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话语里满是讥嘲轻贱之意，像是多看一眼江宁都嫌弃的样子，在他看来，私生子就是私生子，就算江澄肯认，那也是上不得台面的存在，面前这个所谓的江公子，谁知道又是哪路不入流的**生的？自打蓝涣不行了以后，金凌年岁又尚且比较轻，现在玄门世家考虑女儿的婚姻，最多的就是盯着两个地方，一个是不净世，另一个就是莲花坞，江澄虽然在女修相亲黑名单上，又有个私生子，可丝毫不影响世家大族的名门闺秀对他的青睐，甚至有儿子这件事，就证明他其实并不是断袖，反倒让许多人松了口气，云梦江氏嫡夫人的位置不可能长期空置，江澄又不是和尚，他这样的男人身边莺莺燕燕不会少，总有憋不住的一天，迟早还是要娶个世家出身的女修做老婆，世家讲究嫡长子继承，“嫡”比“长”更重要，江宁的娘亲只是个见不得光的情妇，连个妾都不是，不比金光瑶的娘好到哪里去，至今没听说江澄把孩子母亲接回去，这态度明显就是舍母留子，这样一个女人生的儿子，能有什么大前途？可笑在金麟台那些世家子弟还巴巴的上去攀附这个穷乡僻壤出来的私生子，都是压错宝了。
姚清正哼笑一声，接过儿子的话茬：“你可别小看江公子的出身，谁说私生子就不行？你忘了金光瑶吗？**生的儿子，不也当上仙督了吗？真不知道兰陵金氏那些人是出了什么毛病，捧一个**之子做宗主，弄成今日这样众家嘲鄙，都是他们自作自受，依我看，上梁不正下梁歪，金小宗主到底是金光瑶带大的，能学什么好？金光瑶当初死了，哭得最凶的就是他，我不过规劝了几句，他便出言顶撞，如今更是完全没有半点清算金光瑶，检讨错误的意思，还和蓝涣一起包庇金光瑶，兰陵金氏再这样是非不分下去，又是下一个岐山温氏。”
蓝湛眉心微微收敛，道：“姚宗主，望你注意言辞，此事与兰陵金氏无关。”
江宁虽然聪明，但没怎么见识过大场面，不大懂怎么和玄门仙修打交道，也没有正式和人唇枪舌剑过，他在莲花坞所有江氏门生对他也是客客气气，见到的同龄人待他也不错，对比于从前的无人问津，有些甚至还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他自然清楚，那些都是因为他有显赫的父亲和表兄，他在排教长大，听惯了脏话和荤段子，各路旁门左道起了冲突，一般都是直来直往的对骂，骂得再难听，问候你全家各路亲戚十八代祖宗的都有，就他自己而言，难听的话听得也不算少，但这玄门仙首骂起人真真是拐弯抹角。
他姑且按捺下难受的心情，心想，什么嫡子不嫡子的，我分明问你为什么不管水猴，你非要把话题扯开……他又一想表兄虽然和他相处不多，但自见面开始，对待自己着实不错，若是任由表兄在背后被人戳脊梁骨，那实在是很不讲义气，又见蓝湛在侧，姚清正分明是十分怕他，有蓝湛在，姚清正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样，便大着胆子道：“姚宗主，我们是来抓水猴的，你又何必顾左右而言他呢？说了这么多，你还有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为什么不去抓水猴呢？如果你家如果人手不够，为什么不向我爹求助呢？”
姚清正一愣，不阴不阳地道：“你们也没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你们会有我家的铁令？”
江宁眼珠转转，道：“什么铁令？姚宗主，我不知道。”
江宁一问三不知的态度弄得姚清正登时一阵火起，拉过身边一个门生道：“昨晚他就是看见你们亮出了我们的铁令才放行的，你们还想抵赖不成？”
蓝湛依然不言语，江宁往后退了一步，指骨忽而咔嚓一声，沉默片刻，抬起头道：“我们昨天确实被人拦下来了，但是我爹给他的不是铁令，是我们云梦江氏的令牌，跟他说我们是来查看水猴的，能不能放行……然后……然后他就放我们过去了……至于他为什么和你说，看到的是姚家铁令，我是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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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只是虚惊，江澄收剑入鞘，道：“你是排教的总排头于化龙？”铁面人点点头，指指自己头上的铁面具。
江澄和魏婴疑惑地对视，魏婴见这个“于化龙”的指甲长得很，无人料理不是一朝一夕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于化龙怎么会被关在豫章的下水道里？现在他们的心情就跟这昏暗的天色一样，阴云密布，疑窦重重，不知他们所知道的，那些是真那些是假，全如雾里看花一般。
于化龙看出他们俩的疑惑，又在地上写了一个字：“温”。
简单一字便点中要领，江澄手指骨节果然咔嚓一响，松松湿透了的衣领，轻吐一口气，道：“好了，我知道了，先离开这里再说。”
三人各自拧干净衣服上的水，江澄给枯井口罩上了一张上了符咒的缚仙网，以免水猴跑出来作乱，魏婴心想，他和江澄两人大闹一通，逼得主人自己动手淹了老巢，怕是这里的主人要恨死他们了。
魏婴搀扶着于化龙跟着江澄离开，他们出了这里才看出来，原来这里是个废弃的生祠，处于豫章城的偏僻一角，附近是豫章的菜市。
几人匆匆步行，直到江上出了半个日头才出了城门，他们行到福寿沟的入口处不远，一艘船舶停留在江畔，十几个修士立在船头，正吵吵嚷嚷个不停，那些修士穿着豫章姚氏的家袍，全都手持着仙剑，剑尖指着岸上的蓝湛和江宁。
蓝湛迎风伫立在半人高的青蒿里，把江宁护在身后，如同冰雕雪塑一般，并未出剑，负手而立，飘飘然若仙人，他虽然面无表情，却隐隐透出玄门名士的倨傲之色，蓝湛成名多年，又是蓝氏宗主的胞弟，对面那些修士虽都以兵刃相对，却摄于他的气势以及身份，愣是无一人敢欺身上前，也不知他们已经僵持了多久。
江澄侧踏着城墙而过，抢步上前，姚家修士为首者，正是豫章姚氏宗主姚清正父子，江宁一见父亲终于过来了，从蓝湛背后跳出来，原本苦着的脸转为惊喜道：“爹，你没事吧？师伯呢？”
江澄拂袖指指后面，那边厢魏婴正慢腾腾地搀扶着一个铁面人，沿着江边的小道而来，蓝湛面上的冰霜这才稍稍消融一些。
姚清正一见江澄，原本不好看的面色更是难看，他见江澄满身狼藉，发丝散乱，全无平日的潇洒不可一世之状，寻思他必定是在水猴那里吃了瘪，忽地又转为嘲讽，讥笑道：“江宗主，你们师兄弟怎么跑到这里来戏水了？你教的好儿子，很可以啊，你现在自己来说说，你们怎么会有我家的铁令——”
“爹！”江宁似乎很急切，没等姚清正说完，立即上前扯扯江澄的袖子：“爹，姚宗主误会我们了，你快和他解释，我们真的没拿他家的铁令，我们拿的就是莲花坞的令牌。”
江澄不搭理姚清正，亦不理会他眼里的嘲讽之意，只是问江宁：“这怎么回事？”
江宁大致粗略讲了昨夜发生的事情。昨夜江澄和魏婴进去以后，蓝湛和江宁在外面等到破晓时分也不见他们出来，姚清正却突然领了一帮人过来，他见蓝忘机深更半夜地出现在这里，又认得蓝湛身边的少年正是江澄的宝贝儿子，大为悚然，忙询问他们是来干什么的，蓝湛不言语，江宁便把江澄教导自己话复述了出来：“我们是收到豫章百姓的求救信，前来查看水猴之祸的。”
姚氏修士听他所言，面色皆是变了一变，窃窃私语起来，姚清正按下了手下门生的声音，道：“江公子，含光君，你们要查看水祟，为何不正大光明的前来，偏偏要半夜三更地鬼鬼祟祟出现在这里？还有，你们怎么会有我豫章姚氏的令牌？今天你们不说清楚，就别想离开这里，我豫章姚氏虽然比不上你们蓝家江家权势滔天，可也不是任由你们拿捏的。”
江宁深深呼吸一口气，双手在衣袖里悄悄攥成拳头，鼓足勇气道：“姚宗主，父亲已经进去查看了，他叫我问你，为何这里水猴为患，船只绝迹，你们却没有动作？等他出来，再亲自问你。”
姚清正没想到，这个十三四岁的小孩子在兰陵清谈会的时候还一副懦弱怕事的模样，现在居然敢狐假虎威，公然顶撞自己，怒极反笑，冷冷道：“好啊，江公子这才认祖归宗多久，气焰就这么大了？果真是今非昔比，这气势，是和父亲表兄看齐啊。”
他身边的姚嘉年也语带嘲讽地道：“父亲，你莫生气，不过是小人得志便猖狂罢了，这位“江公子”刚坐上江氏少主的位子没多久，屁股还没坐热，自然要耍耍威风，否则，等江宗主将来另外娶了名门世家的淑女，有了真正的正房嫡子，江公子怕是要靠边站了，又到哪里去狐假虎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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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清正哼笑一声，接过儿子的话茬：“你可别小看江公子的出身，谁说私生子就不行？你忘了金光瑶吗？**生的儿子，不也当上仙督了吗？真不知道兰陵金氏那些人是出了什么毛病，捧一个**之子做宗主，弄成今日这样众家嘲鄙，都是他们自作自受，依我看，上梁不正下梁歪，金小宗主到底是金光瑶带大的，能学什么好？金光瑶当初死了，哭得最凶的就是他，我不过规劝了几句，他便出言顶撞，如今更是完全没有半点清算金光瑶，检讨错误的意思，还和蓝涣一起包庇金光瑶，兰陵金氏再这样是非不分下去，又是下一个岐山温氏。”
蓝湛眉心微微收敛，道：“姚宗主，望你注意言辞，此事与兰陵金氏无关。”
江宁虽然聪明，但没怎么见识过大场面，不大懂怎么和玄门仙修打交道，也没有正式和人唇枪舌剑过，他在莲花坞所有江氏门生对他也是客客气气，见到的同龄人待他也不错，对比于从前的无人问津，有些甚至还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他自然清楚，那些都是因为他有显赫的父亲和表兄，他在排教长大，听惯了脏话和荤段子，各路旁门左道起了冲突，一般都是直来直往的对骂，骂得再难听，问候你全家各路亲戚十八代祖宗的都有，就他自己而言，难听的话听得也不算少，但这玄门仙首骂起人真真是拐弯抹角。
他姑且按捺下难受的心情，心想，什么嫡子不嫡子的，我分明问你为什么不管水猴，你非要把话题扯开……他又一想表兄虽然和他相处不多，但自见面开始，对待自己着实不错，若是任由表兄在背后被人戳脊梁骨，那实在是很不讲义气，又见蓝湛在侧，姚清正分明是十分怕他，有蓝湛在，姚清正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样，便大着胆子道：“姚宗主，我们是来抓水猴的，你又何必顾左右而言他呢？说了这么多，你还有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为什么不去抓水猴呢？如果你家如果人手不够，为什么不向我爹求助呢？”
姚清正一愣，不阴不阳地道：“你们也没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你们会有我家的铁令？”
江宁眼珠转转，道：“什么铁令？姚宗主，我不知道。”
江宁一问三不知的态度弄得姚清正登时一阵火起，拉过身边一个门生道：“昨晚他就是看见你们亮出了我们的铁令才放行的，你们还想抵赖不成？”
蓝湛依然不言语，江宁往后退了一步，指骨忽而咔嚓一声，沉默片刻，抬起头道：“我们昨天确实被人拦下来了，但是我爹给他的不是铁令，是我们云梦江氏的令牌，跟他说我们是来查看水猴的，能不能放行……然后……然后他就放我们过去了……至于他为什么和你说，看到的是姚家铁令，我是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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