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金光瑶半天不说话，蓝涣点点他的鼻子尖儿，问道：“怎么？你害怕了？”
金光瑶回过神来，答道：“我有什么好怕的？你难道忘了，我可是举世闻名的大坏蛋，这点事儿还吓不着我，我只是想到了蓝老先生，有些为他难过，你们叔侄可莫要再置气了，平白叫旁人看笑话。”
蓝涣轻叹一声，说道：“我并未和叔父置气，是叔父对我感到失望。”
金光瑶道：“怎么会？就算你无法成为叔父最希望的样子，也是仍旧是最优秀的。”
蓝涣笑道：“你又奉承我，天外有天，人上有人，这天底下比我出色的，必定大有人在。”
金光瑶依偎在他怀中，正色道：“我说的都是实话，在我眼里，你就是最好的，即便真有相貌家世修为赛过你的，我也不去看一眼。”
他这几句话，听在蓝涣耳中，自是不胜入耳，虽知他是特意说来，哄自己高兴，仍旧心怀大畅，忍不住又低下头与金光瑶亲热，二人又温存密爱了一番，金光瑶把他胸膛轻轻推起，面上几分羞涩，微微侧过脸，半边雪白的脸颊埋进乌发中，蜜色光晕打在他面上颈上，十足的旖旎。
这等缠绵情动之时，金光瑶却大煞风景地说道：“二哥，咱们白日里做这等事，终归是不妥当，眼下也要到晚膳时分了，你是否该去看望青崖君了？他受伤未愈，难道你还指望他自己的儿子去孝顺他不成？还有，你家那些门生不明所以，便被调来做这等事，你和叔父又长久不在云深不知处，族人门生难免会多想，你这做宗主的，也该去安抚一番才是。”
金光瑶说完，也知自己这些话说在这时，很败坏兴致，不解风情，又双手扒在蓝涣肩头，两弯翠眉低垂，弱弱地说道：“我也不想此时和你分开，但你终归是蓝氏宗主，不是我一个人的。”
蓝涣最受不得他这般，其实过去每每如此，他心里常常也清楚得很，金光瑶这样神态语气，多半是故意示弱，好让他心软，可心里明白是一回事，如何应付，又是另一回事，他拿金光瑶，多数时候，是没有办法的，一见他如此，总是无法拒绝，只能依顺他，或许真如某些人私下议论的闲言闲语，他就是“吃这一套”。
只听得耳边金光瑶又道：“二哥，我只是担心你，才说这些的，你若不乐意，留在这里，我也是欢喜得很。”
蓝涣起身说道：“你说，于总排头给我的信，是否该交于他手。”
金光瑶拥着锦被，凝神思索一会儿，说道：“青崖君行事和性格与张凤池截然不同，未免他们冲突，误了最要紧的大事，这信还是暂时不交的好，而且张凤池心思诡谲，你将那封信给青崖君，不免露了马脚，反而可能害了他。”
蓝涣抬手，抚摸金光瑶水光顺滑的秀发，道：“你说得在理。”
金光瑶吃吃笑道：“其实你心里早有了计较，只不过等我点出罢了。”
蓝涣又和金光瑶闲话几句，嘱咐他不要贪凉，按时吃药，才慢条斯理地穿上层层繁复的家袍离开。
蓝涣前脚刚走，门外却有门生禀报有人来找，金光瑶草草梳头，穿了外袍开门出来，禀报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蓝家小门生，金况跟在他后面，一见金光瑶，如同见了菩萨一般，扑通跪下，哭道：“小叔救我！”
金况在金光瑶面前跪下，“笃笃笃”连续磕了三个响头，金光瑶忙把他扶起来，问道：“文进，你这是怎么了？”
金况站起来，白皙秀挺的额头磕红了一片，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可怜兮兮地含泪道：“小叔叔，能私下说么？”
金光瑶见他这幅可怜相，不必想也知他是闯了祸，到这里来让自己替他说情，便让那小门生先行退下，想了想，还是让金况进了屋子，他有些尴尬，毕竟方才刚和蓝涣亲热过，被子床单仍旧是散乱不堪地堆着，像是一座重叠的小山丘。
好在金况又怀有心事，倒也没在意金光瑶神色间的古怪，金光瑶令金况坐到暖榻上，为他倒杯茶，推到他面前，笑着温言说道：“说罢，你这不安分的小子，又是捅破了哪一个马蜂窝呀？”
金况鼻子哭得通红，自锦袖口子里抽出一条牡丹粉的汗巾来擦擦眼泪，小脸苍白，抽抽噎噎地说道：“小叔，我真傻，真的……我原本只想为如兰哥哥出一口恶气的，我单知道江宗主厉害，没想到江宗主那样厉害。”
金光瑶见故作凄惨之状以博取同情，微觉好笑，暗想，你这小子在我面前来这一套，当真是班门弄斧了。
金光瑶巧笑倩兮，以金簪拨拨香炉里的银屑碳，抿嘴笑道：“你若是傻，金家可就没有聪明人了，好啦好啦，别酝酿气氛了，到底怎么回事，快说罢，仔细待会儿泽芜君回来，和我一块儿听你讲故事。”
金况一听“泽芜君”三字，面上露出恐惧的神色，立即塞回那条颜色风骚的汗巾，说道：“我……我这就说。”
他坐直了身板儿，连比划带描述地把他和江宁，韩青三人如何设计陷害姚嘉年拔剑斩向江澄，姚嘉年如何被打得奄奄一息，不知死活，后来又如何被温情发觉的事情经过叙述了一遍，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口齿伶俐，来龙去脉说得还算清楚，其中却又添油加醋了不少，说姚嘉年先如何在背后说金家的坏话，他也是义愤填膺，想给姚嘉年个小小的教训，才会参与到这桩陷害中，极力把自己的行为矫饰得正义无比。
金光瑶听了，微微挑眉，他原本还只怀疑是江宁所为，手上并没十足的证据，这下倒好，金况自投罗网，全都招了。
金况交代完毕，又怯怯地瞧了金光瑶一眼，见他没在生气，又低下头，身子哆哆嗦嗦个不停，说道：“咱们计谋败露，江世弟被江夫人擒了回去，江夫人虽说过，不会举发我们……但……但她知道了，那江宗主肯定也知道了，江宗主知道，我们家的金宗主又岂有不知的道理？”
原来他和韩青走后，怎么想怎么后怕，生怕这事情捅出来，他们两个同谋要吃不了兜着走，只得找个面子大的出来抹平这事儿，至少使得事情不至于传扬出去，于是二人一合计，只有找宗主那一级的出面摆平才可。
金凌是江夫人的晚辈，未必能成，没准被江夫人两句一呵斥，也得败下阵来，金况于是想到金光瑶，以往金光瑶在的时候，几乎没有摆不平的事儿，连常家灭门案那等引发众怒，影响极坏的大案子，也得给他扭转回来，生生叫常家人自己改了口，这事儿想来也难不倒他，两人对好说辞，只说是姚嘉年自己出言不逊，他们气愤不过才作弄的他，本想让他当场出丑，却不曾想造成了误会，让他给江宗主打了。
韩青回去让自家帮着小舅求情，金况寻个蓝涣不在的空档，私下去求金光瑶，他来到金光瑶和蓝涣所住的小院儿外，拿几颗私藏的颇黎珠子，和蓝家看门的小门生套了套近乎，打听到蓝涣正在里面，便不敢进去，只躲在不远处的几丛雪竹后面，等蓝涣何时出来，自己再进去。
他横竖等了一个多时辰，也不见蓝涣出来，又饿又冷，脚都蹲得麻了，心中暗想，哎呀呀，这泽芜君和小叔究竟在房里做什么？哪里来得这么些话说？可苦死我啦。他年岁尚幼，却不知两个大人单独待在一块儿，能做的极乐之事多了去了，一直到日头西沉，才见蓝涣匆匆步出了小院，金况才得寻到空隙求见。
那小门生面有难色，说道：“泽芜君说了，闲杂人等不得见敛芳尊。”
金况脚一跺，轻轻揭起衣衫胸前的金星雪浪纹样，挺胸说道：“我怎么是闲杂人等？我可是敛芳尊的侄儿，你拦下我不让我见他，眼里只有泽芜君没有敛芳尊，明儿个他记恨上你，日后你又有什么好日子过？可别说我没提醒你，得罪谁也不能得罪主人家的枕边人。”
他这番恐吓果真见效，小门生虽然年纪比他大些，但论世故老练远不如他，微一迟疑，带他去见了金光瑶。
金光瑶托腮笑道：“你有这举一反三的机灵劲儿，又能打通关节来到我面前，哪里傻了？你且放心，姚公子并未丢了性命，已经回家养伤去了。”
金况一听姚嘉年没死，长抒一口气，起身跪在金光瑶面前，垂头道：“小叔，我们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金光瑶拢了拢衣领子，说道：“起来罢起来罢，这事儿我知道了，不会传到你父母耳中的，只是错了毕竟是错了，私下里，你仍需受罚。”
金况抬起巴掌大的小脸，泪眼婆娑地道：“只要别教我母亲知道，什么惩罚我都认。”
金光瑶拉起他手，说道：“你且回去等罚，可不许再胡闹，再有下次，我也救不得你了。”说着扶他起来。
金况连连点头，诚挚地道：“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金光瑶送走金况，便又有两个门生过来，送了一盅补汤和几样热腾腾的细点，金光瑶盘腿坐着，刚喝下了几口，这时候忽然金凌又过来，一脸忧心忡忡的模样，他坐在方才金况坐着的位置，金光瑶见他面色不虞，问道：“金宗主，谁又招惹你了？”
金凌郁闷地道：“舅舅要把黎傀儡和伏元都押起来。”
金光瑶搁下筷子，道：“他做的也并没什么不对，人心隔肚皮，你舅舅为人谨慎小心，也是为了大局着想。”
金凌道：“话是这样说，可是我怕会引起其他人的反弹。”
金光瑶道：“其他什么人？”
金凌道：“射日之争以后，隐没在野教里的那些人，黄嗣龙想把他们都聚起来，舅舅想把他们都抓起来。”
金光瑶听了，面色平静，瞧不出内心的想法，问道：“那你呢？如兰，你是什么想法？”
金凌一怔，闷闷地说道：“我能有什么想法？”他说完，又低声补了一句：“谁在意我的想法？我有你们老练么？”
金光瑶语重心长地道：“如兰，你也大了，该有自己的想法了，哪怕和你的想法和舅舅有不同，如果你一直没有想法下去，你舅舅会越来越刚愎独断，就像是曾经的我一样。”
金凌沉默了半晌，才说道：“我的想法就是，没必要这样，抓了那些人，固然可以斩草除根，但是也会连带着得罪一部分野教的人，很多人可能已经在野教娶妻生子了，射日之争，本来就是几败俱伤的事情，他们已经家破人亡了，何必还要去寻人家的麻烦呢？李焕英毕竟在云宫帮过我们，我们如果恩将仇报，被那些术士看在眼里，会显得……用他们的话说，是不够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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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光瑶为他舀了一碗汤，问道：“你这些话，和你舅舅说了吗？”
金凌搅和搅和面前的汤水，闷声道：“没有，他老当我是个小孩子，我说了也没用。”正是因为他和江澄意见不一，才会到金光瑶这里来发牢骚。
金光瑶道：“你说了怎么没用？不仅是他外甥，还是金氏的宗主，说出来的话，分量不比蓝涣轻，你在你舅舅面前，私下固然可以矮一头，恭敬些，但正式场合，应该是和他平起平坐的，不然的话，你叫族人怎么想呀？你既然有想法，不管对错，都该大胆的表达出来，让江宗主尽快习惯听你说话。”
金凌道：“可是舅舅他……我认为他对李焕英那些人有偏见。”
金光瑶道：“何止是他，凡是从他那个年月走过来的，对温这个字有关的一切，都怕得很，你舅舅抓那些人，其实也有他的苦衷，小江公子血缘的秘密迟早瞒不住，没准儿现在，清河那边已经在聚众给他罗列罪状了，他事情太多，想不过来，便想尽快和温氏余孽撇清关系，但这样一来，可能落得两边不得讨好。”
金凌颔首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他扣了伏元和李焕英，还要去抓其他人，野教对他不满意，其他人也不会对他满意的，还不如干脆选一边站，我是这样想的，但不知……我的判断，是否正确。”
金光瑶欣慰地道：“如兰，你长大了，已经能准确评判局势了，你舅舅也是人，是人就会犯错，他不一定永远都是对的，你要相信自己的判断，他是当局者迷，你是旁观者清。”
金凌深深吸了口气，终于说道：“舅舅……今晚就要去抓人……我这就去阻止？”
金光瑶笑道：“其实你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只是要我给你一锤定音罢了，对么？”
金凌敛目道：“我头一次和舅舅对着干，很难。”
金光瑶伸手，点点金凌眉心的丹砂，说道：“忘了金家的家训么？”
金凌道：“没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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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光瑶回过神来，答道：“我有什么好怕的？你难道忘了，我可是举世闻名的大坏蛋，这点事儿还吓不着我，我只是想到了蓝老先生，有些为他难过，你们叔侄可莫要再置气了，平白叫旁人看笑话。”
蓝涣轻叹一声，说道：“我并未和叔父置气，是叔父对我感到失望。”
金光瑶道：“怎么会？就算你无法成为叔父最希望的样子，也是仍旧是最优秀的。”
蓝涣笑道：“你又奉承我，天外有天，人上有人，这天底下比我出色的，必定大有人在。”
金光瑶依偎在他怀中，正色道：“我说的都是实话，在我眼里，你就是最好的，即便真有相貌家世修为赛过你的，我也不去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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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等缠绵情动之时，金光瑶却大煞风景地说道：“二哥，咱们白日里做这等事，终归是不妥当，眼下也要到晚膳时分了，你是否该去看望青崖君了？他受伤未愈，难道你还指望他自己的儿子去孝顺他不成？还有，你家那些门生不明所以，便被调来做这等事，你和叔父又长久不在云深不知处，族人门生难免会多想，你这做宗主的，也该去安抚一番才是。”
金光瑶说完，也知自己这些话说在这时，很败坏兴致，不解风情，又双手扒在蓝涣肩头，两弯翠眉低垂，弱弱地说道：“我也不想此时和你分开，但你终归是蓝氏宗主，不是我一个人的。”
蓝涣最受不得他这般，其实过去每每如此，他心里常常也清楚得很，金光瑶这样神态语气，多半是故意示弱，好让他心软，可心里明白是一回事，如何应付，又是另一回事，他拿金光瑶，多数时候，是没有办法的，一见他如此，总是无法拒绝，只能依顺他，或许真如某些人私下议论的闲言闲语，他就是“吃这一套”。
只听得耳边金光瑶又道：“二哥，我只是担心你，才说这些的，你若不乐意，留在这里，我也是欢喜得很。”
蓝涣起身说道：“你说，于总排头给我的信，是否该交于他手。”
金光瑶拥着锦被，凝神思索一会儿，说道：“青崖君行事和性格与张凤池截然不同，未免他们冲突，误了最要紧的大事，这信还是暂时不交的好，而且张凤池心思诡谲，你将那封信给青崖君，不免露了马脚，反而可能害了他。”
蓝涣抬手，抚摸金光瑶水光顺滑的秀发，道：“你说得在理。”
金光瑶吃吃笑道：“其实你心里早有了计较，只不过等我点出罢了。”
蓝涣又和金光瑶闲话几句，嘱咐他不要贪凉，按时吃药，才慢条斯理地穿上层层繁复的家袍离开。
蓝涣前脚刚走，门外却有门生禀报有人来找，金光瑶草草梳头，穿了外袍开门出来，禀报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蓝家小门生，金况跟在他后面，一见金光瑶，如同见了菩萨一般，扑通跪下，哭道：“小叔救我！”
金况在金光瑶面前跪下，“笃笃笃”连续磕了三个响头，金光瑶忙把他扶起来，问道：“文进，你这是怎么了？”
金况站起来，白皙秀挺的额头磕红了一片，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可怜兮兮地含泪道：“小叔叔，能私下说么？”
金光瑶见他这幅可怜相，不必想也知他是闯了祸，到这里来让自己替他说情，便让那小门生先行退下，想了想，还是让金况进了屋子，他有些尴尬，毕竟方才刚和蓝涣亲热过，被子床单仍旧是散乱不堪地堆着，像是一座重叠的小山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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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况鼻子哭得通红，自锦袖口子里抽出一条牡丹粉的汗巾来擦擦眼泪，小脸苍白，抽抽噎噎地说道：“小叔，我真傻，真的……我原本只想为如兰哥哥出一口恶气的，我单知道江宗主厉害，没想到江宗主那样厉害。”
金光瑶见故作凄惨之状以博取同情，微觉好笑，暗想，你这小子在我面前来这一套，当真是班门弄斧了。
金光瑶巧笑倩兮，以金簪拨拨香炉里的银屑碳，抿嘴笑道：“你若是傻，金家可就没有聪明人了，好啦好啦，别酝酿气氛了，到底怎么回事，快说罢，仔细待会儿泽芜君回来，和我一块儿听你讲故事。”
金况一听“泽芜君”三字，面上露出恐惧的神色，立即塞回那条颜色风骚的汗巾，说道：“我……我这就说。”
他坐直了身板儿，连比划带描述地把他和江宁，韩青三人如何设计陷害姚嘉年拔剑斩向江澄，姚嘉年如何被打得奄奄一息，不知死活，后来又如何被温情发觉的事情经过叙述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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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光瑶听了，微微挑眉，他原本还只怀疑是江宁所为，手上并没十足的证据，这下倒好，金况自投罗网，全都招了。
金况交代完毕，又怯怯地瞧了金光瑶一眼，见他没在生气，又低下头，身子哆哆嗦嗦个不停，说道：“咱们计谋败露，江世弟被江夫人擒了回去，江夫人虽说过，不会举发我们……但……但她知道了，那江宗主肯定也知道了，江宗主知道，我们家的金宗主又岂有不知的道理？”
原来他和韩青走后，怎么想怎么后怕，生怕这事情捅出来，他们两个同谋要吃不了兜着走，只得找个面子大的出来抹平这事儿，至少使得事情不至于传扬出去，于是二人一合计，只有找宗主那一级的出面摆平才可。
金凌是江夫人的晚辈，未必能成，没准被江夫人两句一呵斥，也得败下阵来，金况于是想到金光瑶，以往金光瑶在的时候，几乎没有摆不平的事儿，连常家灭门案那等引发众怒，影响极坏的大案子，也得给他扭转回来，生生叫常家人自己改了口，这事儿想来也难不倒他，两人对好说辞，只说是姚嘉年自己出言不逊，他们气愤不过才作弄的他，本想让他当场出丑，却不曾想造成了误会，让他给江宗主打了。
韩青回去让自家帮着小舅求情，金况寻个蓝涣不在的空档，私下去求金光瑶，他来到金光瑶和蓝涣所住的小院儿外，拿几颗私藏的颇黎珠子，和蓝家看门的小门生套了套近乎，打听到蓝涣正在里面，便不敢进去，只躲在不远处的几丛雪竹后面，等蓝涣何时出来，自己再进去。
他横竖等了一个多时辰，也不见蓝涣出来，又饿又冷，脚都蹲得麻了，心中暗想，哎呀呀，这泽芜君和小叔究竟在房里做什么？哪里来得这么些话说？可苦死我啦。他年岁尚幼，却不知两个大人单独待在一块儿，能做的极乐之事多了去了，一直到日头西沉，才见蓝涣匆匆步出了小院，金况才得寻到空隙求见。
那小门生面有难色，说道：“泽芜君说了，闲杂人等不得见敛芳尊。”
金况脚一跺，轻轻揭起衣衫胸前的金星雪浪纹样，挺胸说道：“我怎么是闲杂人等？我可是敛芳尊的侄儿，你拦下我不让我见他，眼里只有泽芜君没有敛芳尊，明儿个他记恨上你，日后你又有什么好日子过？可别说我没提醒你，得罪谁也不能得罪主人家的枕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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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光瑶托腮笑道：“你有这举一反三的机灵劲儿，又能打通关节来到我面前，哪里傻了？你且放心，姚公子并未丢了性命，已经回家养伤去了。”
金况一听姚嘉年没死，长抒一口气，起身跪在金光瑶面前，垂头道：“小叔，我们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金光瑶拢了拢衣领子，说道：“起来罢起来罢，这事儿我知道了，不会传到你父母耳中的，只是错了毕竟是错了，私下里，你仍需受罚。”
金况抬起巴掌大的小脸，泪眼婆娑地道：“只要别教我母亲知道，什么惩罚我都认。”
金光瑶拉起他手，说道：“你且回去等罚，可不许再胡闹，再有下次，我也救不得你了。”说着扶他起来。
金况连连点头，诚挚地道：“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金光瑶送走金况，便又有两个门生过来，送了一盅补汤和几样热腾腾的细点，金光瑶盘腿坐着，刚喝下了几口，这时候忽然金凌又过来，一脸忧心忡忡的模样，他坐在方才金况坐着的位置，金光瑶见他面色不虞，问道：“金宗主，谁又招惹你了？”
金凌郁闷地道：“舅舅要把黎傀儡和伏元都押起来。”
金光瑶搁下筷子，道：“他做的也并没什么不对，人心隔肚皮，你舅舅为人谨慎小心，也是为了大局着想。”
金凌道：“话是这样说，可是我怕会引起其他人的反弹。”
金光瑶道：“其他什么人？”
金凌道：“射日之争以后，隐没在野教里的那些人，黄嗣龙想把他们都聚起来，舅舅想把他们都抓起来。”
金光瑶听了，面色平静，瞧不出内心的想法，问道：“那你呢？如兰，你是什么想法？”
金凌一怔，闷闷地说道：“我能有什么想法？”他说完，又低声补了一句：“谁在意我的想法？我有你们老练么？”
金光瑶语重心长地道：“如兰，你也大了，该有自己的想法了，哪怕和你的想法和舅舅有不同，如果你一直没有想法下去，你舅舅会越来越刚愎独断，就像是曾经的我一样。”
金凌沉默了半晌，才说道：“我的想法就是，没必要这样，抓了那些人，固然可以斩草除根，但是也会连带着得罪一部分野教的人，很多人可能已经在野教娶妻生子了，射日之争，本来就是几败俱伤的事情，他们已经家破人亡了，何必还要去寻人家的麻烦呢？李焕英毕竟在云宫帮过我们，我们如果恩将仇报，被那些术士看在眼里，会显得……用他们的话说，是不够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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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凌搅和搅和面前的汤水，闷声道：“没有，他老当我是个小孩子，我说了也没用。”正是因为他和江澄意见不一，才会到金光瑶这里来发牢骚。
金光瑶道：“你说了怎么没用？不仅是他外甥，还是金氏的宗主，说出来的话，分量不比蓝涣轻，你在你舅舅面前，私下固然可以矮一头，恭敬些，但正式场合，应该是和他平起平坐的，不然的话，你叫族人怎么想呀？你既然有想法，不管对错，都该大胆的表达出来，让江宗主尽快习惯听你说话。”
金凌道：“可是舅舅他……我认为他对李焕英那些人有偏见。”
金光瑶道：“何止是他，凡是从他那个年月走过来的，对温这个字有关的一切，都怕得很，你舅舅抓那些人，其实也有他的苦衷，小江公子血缘的秘密迟早瞒不住，没准儿现在，清河那边已经在聚众给他罗列罪状了，他事情太多，想不过来，便想尽快和温氏余孽撇清关系，但这样一来，可能落得两边不得讨好。”
金凌颔首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他扣了伏元和李焕英，还要去抓其他人，野教对他不满意，其他人也不会对他满意的，还不如干脆选一边站，我是这样想的，但不知……我的判断，是否正确。”
金光瑶欣慰地道：“如兰，你长大了，已经能准确评判局势了，你舅舅也是人，是人就会犯错，他不一定永远都是对的，你要相信自己的判断，他是当局者迷，你是旁观者清。”
金凌深深吸了口气，终于说道：“舅舅……今晚就要去抓人……我这就去阻止？”
金光瑶笑道：“其实你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只是要我给你一锤定音罢了，对么？”
金凌敛目道：“我头一次和舅舅对着干，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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