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_太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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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6章

  “上兵伐谋,不战而屈人之兵,是斗争策略的极致,就是用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胜利。”

   

  “如果我手里有很多筹码,对对方持有压倒性的优势呢?还是要这样步步为营地计算么?”

   

  “自然也要,甚至能不动就应该不动,以不变应万变,你不动就是主人,动了就只能随着别人起舞了,有时候,你和别人并不是比谁处在上风,而是比谁犯的错少,比谁能坚持到最后,别人都死在半路了,你还活着,就是胜利,这就是所谓的幸存者胜,一城一寨的得失,并不必过于在意。”

   

  “不知我还要忍耐多久。”

   

  “你的运气确实不好,是我的错,没有给你留下一个好的局面,虽然这可能会很让你气馁,但是对于现在的你而言,只能等待,就像你六叔说的那样,和对方拉锯,这个时间,可能是几年,也可能是几十年。”

   

  “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兰陵传信来,苒苒的哥哥嫂嫂那群人已经到兰陵了,他们和崔雪霜纠集了莲花乡的数百乡党和亲属,聚在金麟台下面敲锣打鼓,竖起横幅,日日引得百姓围观议论,我们家大势大,反而不好以势压人,若是派人去动那崔雪霜,又会落人话柄,这种事情,自我做家主以来,还是头一回遇到,这种小人物,反而才是最难对付的。”

   

  “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就是这个道理,此事是我考虑不周,你们先不要动他们。和他们说,一个月之内,我一定亲自去兰陵和苒苒的家里人对质,给他们一个交代。”

   

  “不必了吧,那些刁民有什么好亲自交代的?家里已经摸清楚了,那些人蹲在那里,崔雪霜给他们一个人一天十吊钱,把他们晾在那里,时间一长,那崔雪霜还能一直养着他们不成?看谁先受不了。”

   

  “我去兰陵,不仅仅是为了苒苒的案子,那崔雪霜虽说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角色,对我们家来说,也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他整天往我们家头上扣锅,你那些叔叔心气儿高,难免会有忍不住的,倒不如借此机会,将这个麻烦除了,也好让那些人知道,我们家,也不是随便谁都能骑到头上撒野的。”

   

  金子德用一个独脚鸡的造型,一跳一跳地跳到一座八角凉亭边儿上,金光瑶和金凌的对话声音渐渐变大,传到他的耳朵里,倒是叫他有些感慨,金光瑶活着的时候没怎么教金凌那些事情,如今赋闲了,倒是有功夫教了,有几分临时抱佛脚的意思,却也总比不教好,金家如今动得比从前快多了,宗主在哪里,决策机构就在哪里,有什么消息,宗主都要第一时间得知,是以他即便是负了伤,也不及养伤,千里迢迢地又从清河奔到沅陵来见金凌,报告清河发生的事情。

   

  他今早来到这里向金凌述职,从金家门生那里听到了昨夜发生的事,又想起清河发生的一切,暗想,这仙门的天,怕是又要大变了,这聂仲元走了也好,免得扯进旋涡里面,和他爹一样,不得好下场。

   

  他单脚跳到凉亭台阶上,凉亭八面挂着挡风的夹棉竹帘,看不见里头的景象,他只好扶着柱子,正想要出声禀报自己来了,他正对面的竹帘缓缓地卷了起来,一张冰雕雪塑的容颜一点点地呈现在他面前,像是一幅展开的优美画卷,金子德却着实吓了一跳,他没想到蓝涣也在,而且他一到蓝涣就把帘子卷开了,分明是早发觉他来了,金子德莫名觉得蓝涣还真挺合适做探子的,望风的本事一流,于是他摆出一个一贯讨好的笑容打了个招呼:“泽芜君,您也在呀?”

   

  蓝涣含笑颔首,颇为有礼地说道:“请进。”

   

  金子德便一跳一跳地跳进去,金光瑶和金凌坐在木桌子边儿上,见金子德一脚抬着都有些诧异,金凌起身过去扶着他,问道:“六叔……你在清河……被那些人群殴了?”清河发生的事儿他听说了,是他事先没有告诉六叔实情,本是想聂家不至于把他如何,如今看他负了伤,倒是颇为愧疚。

   

  金子德在金凌的搀扶下,过去坐下,想到那惊魂一夜,长抒了一口气,答道:“不是聂家的人打的我,是我自己招来的,我是被葛玉柱打伤的。”

   

  听到葛玉柱的名字,其他三人皆是微微一怔,金光瑶看着金子德伤了的那条腿,起身诚挚地说道:“子德,你为家族受累了,怎么不让人扶着你来?”

   

  金子德道:“我查出来的事情关系重大,不足为外人言,因此等不及你们回家,便先来报备了。”

   

  金子德既然和葛玉柱打了照面,那他这次去清河,必然是有所斩获了,金家虽然山头众多,内部纷杂,但还是能挑拣出几个可用的人的,若是在过去,这种事情,金光瑶肯定是自己一个人干了,但如今他行动不便,只能把这些事情分派出去,同时尽量把能用的人都调动起来,好在金子德虽然胆小怕事,但上次在云梦,经过他的敲打提点,到底还是肯改变装死假寐的作风,为家族做点事情的,他要是能完全振作起来,金家内部就稳了,金凌也就少了许多后顾之忧,至少不必被牵绊在家族内部的那些枝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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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子德也想起身,却被金光瑶按下去:“你受了伤,毋需多礼,先说说,你在清河都遇到了什么事情?怎么会遇到葛玉柱的?”

   

  金子德从自己怀里摸出一个小袋子搁在桌上,把自己在清河遇到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当然,略去了他对聂仲元说的那番惊天动地的表白,只怕聂仲元现在想到他那些话都会吃不下饭吧,也不知道自己留给他的银票,他有没有拿来用,大约是没有的,但是聂仲元死了爹,又脱离了家族,他除了修炼也没别的谋生技能,万一有个急事,也好用来救急,金子德推测,聂仲元即便是回了河间老家,也还是会被聂怀桑的人监视着,虽然他也很想知道聂仲元现在的情况,但还是不要去见他的好,免得给聂仲元惹麻烦。

   

  金凌听了金子德的话,颇有些难以置信,说道:“聂怀桑居然连自己亲叔叔的尸首都烧?聂二老爷是死在他手上的?”

   

  金子德道:“从前不过是推测,现在从我在清河发现的种种线索看,确实如此,还有那个小妾,十有**也是被聂怀桑灭口了,那小丫头一定知道些什么。”

   

  金光瑶平静地道:“是聂万山先动的手,聂怀桑是被动回击罢了,他也算是给了聂万山一个体面了,那董飞熊我知道,人品虽差,但修为着实高,居然也折了……”他又看向蓝涣,说道:“二哥,你还记不记得,老龙头生前和我们说过的,在他闭关的时候制伏他的那个高手?他修炼的化骨手和化丹手对付那个人完全没有用,于化龙不是泛泛之辈,他修炼的排教和梅山派术法已臻于化境,寻常仙门修士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董飞熊,也不是他的对手,能把他擒住的人自然也能轻而易举地杀死董飞熊。董飞熊把内丹法和罡气练到了极致,于化龙把练气法练到了极致,这两个人居然都折了,我推测,聂怀桑可能招揽到一位极其厉害的高手,这个人,修炼的功法,可能兼纳仙门野教,又或者他修炼的是第三种术法,所以,两方的高手都拿他没有办法,擒拿于化龙的和杀死董飞熊的,是同一个人。”

   

  蓝涣道:“你的推测很有道理,原本我还猜测,对付于总排头的是法教里面的人,所以才不怕他的化丹手和化骨手,但是后来我问过张兄,有没有可能是会鬼道的高手,驱使凶尸去捉他,张兄说,没有可能,于总排头会五雷法,胸口还有蛟龙魂魄炼化的刺青护体,凶尸是无法对付他的……更何况还是无声无息地偷梁换柱,再加上董飞熊的折戟,连我都不能保证,一定能杀死董飞熊,那个人的修为,着实可怖,我想,远在我之上,高手不会太多,很有可能和捉住于总排头的是同一个人。”

   

  金凌道:“会不会……是于总排头年纪大了……所以才会被抓?他当年在云岭不也被俘虏过么?”

   

  金光瑶道:“金凌,不要有这种侥幸的想法,于师伯看起来像个和蔼的老人家,实际上他是自谦了,当年他在云岭没有出手,反而束手待缚,不是他凭自己的本事跑不掉,而是因为他害怕温若寒,他想去和温若寒谈判,要回在温若寒手里的赵逐流,同时把排教从黑苗那里摘出去,所以才没有救史金蟾,实际上真的能把他制伏的人,世上没有几个,你在云宫外面瞧见池子的致风之术么?那就是于师伯教他的,于师伯就算年纪大了,修为还是在的,能把他制伏还不被发觉的人,可能修为都不在温若寒之下,有这样一位高手在,我们都得小心了。”

   

  金子德一听金光瑶如此说,想起自己夜闯聂家墓地的行为,登时吓出了一身冷汗,幸好他遇见的是玉衡子,若是遇见了那位不知名的大爷,怕是回不来了。

   

  面对这层未知的变数,几人心头都罩上了一层阴翳,金光瑶把金子德带回来的锦绣袋子打开,从里头取出一个几寸见方的盒子,这盒子是颇黎做的,完全透明,不用打开,金光瑶便见到里面装着几点亮闪闪的物件,似乎是黄金做的小珠子和小花朵形状的玉坠子。

   

  金子德道:“这是那天晚上封不平,从坑里面抢救回来的,他把骨灰都掏走了,我从里面挑出了这些,都是那小丫头的遗物。”幸好那天晚上他和聂仲元把葛玉柱那些人给引走了,封不平才好抢回来这些东西,也不知道这些东西有没有用。

   

  金光瑶打开盒子,金子德摸出一个小铜镊子给他,金光瑶接过了,用镊子,把那些小珠子和小碎玉拨了拨,一时半会儿没看出什么所以然来,便对金子德道:“你素来喜欢摆弄这些,你来看看,这些东西是不是也跟那个棺材一样有猫腻。”

   

  他知道,金子德和聂怀桑一样,爱玩儿东西,有鉴宝的特长,什么金银古玩拿在他手里,摸一摸碰一碰,很快便知真假,但金子德比较懒散,拿到了东西肯定自己不会琢磨,就等着他想。

   

  金子德也端详着那些东西,用镊子把那些东西夹起来,仔细看了一番,如此来回几次,金凌都有些燥了,他忽然夹出其中一颗金珠子,对金光瑶道:“这个,和其他几个珠子,重量不一样,不是纯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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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光瑶心内一颤,暗道,还真被他们发现猫腻了,这里面没准儿就有聂万山想对自己儿子说的遗言,可这金珠子太小了,若是动了怕坏了里面的东西,因此他不敢轻易动,他把那颗金珠子小心地捏起来,放到自己随身带的空药瓶里面,对金子德道:“这一次你真是辛苦了,子德,兰陵如今有麻烦,劳烦你带伤回去镇着了。”

   

  金子德道:“唉,是那个苒苒的事情么?我听说了,她家里人跑兰陵去了,得了,我回去拦着老三他们,免得他们忍不住对那些乡野刁民动粗,小事变大事,那崔雪霜就等着这样呢……对了……”他又从怀里摸出一本册子,“我们回来的时候,我让老封去崔家摸了一本他们最新一期的《玄门知音》的样册,还没印呢,里头全是江家的事儿。”

   

  金光瑶拿过来看了,见头一页就是大写的《江温联姻——温氏在云梦的复辟之路》,第二章则是《小议世家子弟的德行》,大概把江宁和栓子的事情写了,末尾还提议玄门世家签联合请愿书,要给栓子一个公道。

  第三章则是一篇名为《射日之爱》的假想话本,里面大概写了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情,文辞幽怨,一看就很符合那些女修的口味,就跟那《锁灵囊》一样,金凌看了几句,上面写:“江澄抱着温情,一双杏眼含泪,颤抖着道:“你好自私好残忍,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地为我们的爱情判死刑?我爱你爱得好心痛!”温情含情脉脉地答道:“虽然我们不能在一起了,但我还是好喜欢你,喜欢你的任性,喜欢你的自私,喜欢你的无理取闹,全都好喜欢好喜欢,你痛,我更痛!””

   

  金凌顿时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实在无法想象自家舅舅和舅妈会说出这篇文章里面的台词,实在太可怕了,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金光瑶却看得津津有味,还有些幸灾乐祸,感叹终于有人帮他分担骂声了,江澄成了新宠,《玄门知音》最近应该会暂时放过自己和蓝涣了,蓝涣也看了几句话,不解地问金光瑶:“我怎么……不是很懂他们的对话?”

   

  金光瑶看着蓝涣一脸单纯的模样,合上了册子,痴痴地笑道:“嘿嘿,我也不懂呀,这种粗鄙之物,二哥就别看了,会污了眼睛的。”他如此说,却把册子揣起来,打算晚上慢慢看,在《射日之爱》连载完之前,他决定让崔雪霜多扑腾几天,本着这种心思,他一脸严肃地对金子德道:“你回去以后务必叫大家戒急用忍,大家关起门来修炼,不许私自动手,待宗主回去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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