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6章_太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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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6章

  众人见蓝曦臣完好无损地上岸了,才有心思凝神去看河中的情景,只见河中心竟然凭空出现一座寒冰岛屿,岛上冰刺丛生,冷雾缭绕,峰面陡如磨镜,月光反射在陡峭嶙峋的冰峰之上,寒光闪烁,令人望而生畏,以寒冰岛屿为中心,河面覆盖上一层厚约一尺的冰层,冰层一直延伸到距离岸边一丈处,冰层连带岛屿,方圆纵横足有十几丈宽阔,远远望去,犹如海上仙山,迷离空幻,寒气侵袭,连江滩上种着的蒹葭丛也挂满了冰凌。

   

   

   

   

   

  最为神奇的是,许多冰晶之中冻着鱼虾龟鳖水蛇等水族的尸首,这些水族仍旧保持着游动的姿势,显是在一瞬之间被冰冻住的。

   

   

   

  这等冰雪奇景,唯有在遥远的北国才可得见,原本只有自然造化才可成就,却硬是给人力造出了,无论是玄门修士还是左道术士,对这等翻云覆雨的手段无不叹为观止,更有许多术士瞠目结舌,面前的这一切,已经超出了他们的生平认知了,不禁纷纷暗自感叹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玄门正宗九重天之上的风景,非寻常人可想,除了赞叹,又觉今夜当真是不许此行,目睹玄门仙首显山露水的机会可遇不可求,更何况是传闻中的仙门第一公子。

   

  自青鳞甲现世以来,还没有听说过有谁能从被这恐怖的妖甲盯上了,还能毫发无损的,即便是对仙门中人素来没有好感的辛夷,也不得不承认,对蓝曦臣和蓝忘机两兄弟,必须有所忌惮,对待以姑苏蓝氏为代表的仙门势力,更要谨慎又谨慎,原本他对于化龙对仙门无比保守的态度也有些不以为然,他认为是于化龙当年在云岭给温若寒吓出病了,才会变得畏首畏尾,但温若寒只有一个,哪能个个都这么厉害?此时见得蓝曦臣这位新的“第一公子”的手段,辛夷心想:“老于的顾忌,是对的,若是排教当真与几大世家为敌,不知会有多少人丧命,甚至排教有可能成为下一个云岭黑苗。”

   

   

   

  蓝氏门生御剑到冰山上空一看,只见冰山中央,冻着一直通体碧绿的穿山甲魂魄,手足头颈心肠等十几处均被冰刺扎透了,犹如给钉在冰山下一般,那碧绿的魂灵好几处大损,色彩渐渐转淡,似有魂飞魄散之虞。

   

   

   

  蓝氏门生回来如实禀报,冯舒语“嘶”了一声,面上似乎有些懊恼,拍拍自己的脑门,喃喃地道:“这下可完蛋了哦。”

  乌大小姐目不转睛地看着金光瑶给蓝曦臣擦脸,面上仍然没有多余的情绪,顺着冯舒语的话淡淡地说道:“是啊,完蛋了,我要死了。”

   

   

   

   

  冯舒语不解她意,心想:“是我完了,怎么你反而要死了?”

   

   

   

   

  蓝曦臣这一回把金光瑶吓得魂飞九天,饶是金光瑶一向脾气极好,也不免气得瞪圆了一双秀目,直挺挺地瞪着蓝涣俊秀无伦的俊颜,恼恨他撇下自己孤身犯险。

   

   

   

   

  气恼归气恼,金光瑶也不好在众目睽睽之下发作,毕竟蓝涣还是一宗之主、玄门仙首,他还是要给他脸面的,不能让旁人看笑话,但再要金光瑶对蓝曦臣做出好脸色,那也是不能够了。

   

   

   

   

   

  蓝涣任由金光瑶给自己擦脸,慢条斯理地拧干自己衣袖中浸的水,忽然冲着金光瑶勾唇一笑,抬起白皙修长的手,五指**浓密的乌发中,把散落在额前的湿发随意往后一拨,一道曼妙的眉宇挑起,另一边唇角勾起,露出一个邪魅的微笑,用仅有他们二人听见的声音,轻轻地道:“我才丢下你一次,你便气成这样,却不曾想想,你丢下我几次了?小骗子,你现在知道我的感受了?”

   

   

   

   

   

  蓝涣面上扭狞的神情之持续了一瞬间,很快便恢复了原来那样款款温柔,彬彬有礼的神态,仿佛方才的神色和话语都是幻觉。

   

   

   

  金光瑶也真的希望那都是幻觉,可理智告诉他不是。

   

   

   

  心中连续咯噔咯噔好几下,给蓝涣擦脸的手也剧烈颤抖一下,原本暂且落下的心再度提到了嗓子眼儿上,背后汗毛直竖,心道:“不好,黑月亮!”他心中震颤连连,栗栗危惧,面上却勉力维持这波澜不惊的神色,仍旧为蓝涣擦汗,鼻息间忽然闻见一股淡淡的酒香,脑中一个激灵,想起冯舒语方才和他说,袁福生放出来的血雾乃是白花蛇血酒,这血酒味道浓烈冲鼻,随着风气游走,都能把刚吸过一个精壮男子鲜血的青鳞穿山甲都重新引逗起来,连金光瑶闻了都有些上头,更何况是蓝曦臣呢?难怪他看方才蓝涣神色不对,目露凶光,面带杀气,金光瑶还以为是蓝涣的连续给血围着,洁癖病又犯了,所以才会气哼哼的,蓝涣以前还因为鞋子底脏了而哭过,所以金光瑶一时没有当回事,蓝涣跳下去后,他又心急如焚,乱了阵脚,竟然没有注意到冯舒语说的那个“酒”字,血雾围绕他们的那一刻,酒气钻入他们口鼻,黑月亮便钻出来了。

   

   

  金光瑶此刻当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想想自己那些年为蓝曦臣挡的无数杯酒,金光瑶真觉着,姑苏蓝氏应该给自己颁一块金匾,上书“护月功臣”四个大字,不过他又转念一想,在他完蛋的那三年,黑月亮指不定都不知道钻出来多少次了,蓝家人也没觉出异常来,这至少表示黑月亮还是不愿意让人发觉自己的存在的,金光瑶的心这才稍稍放下去,面前的黑月亮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又说道:“你又害怕啦?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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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到如今,这么多人看着,金光瑶只能硬着头皮假装面前的还是蓝月亮了。

   

   

  金光瑶给蓝涣擦干净了脸,蓝愿和几个蓝家门生收了剑,纷纷围聚过来,关切地询问蓝涣是否有恙,蓝涣瞥了金光瑶一眼,低头卷起自己的袖子,并不看向自家门生,语气寡淡地道:“区区一只穿山甲的残魂,能耐我何?”

   

   

  蓝涣向来谦虚,却忽然说出这种话来,语气还十分冷淡,与平日里温柔敦厚的性情大相径庭,蓝愿不禁怔了一怔,好在大部分人只听过蓝涣的名号,并不真正了解他,并没将他短短的一句话放在心上。

   

   

   

   

   

   

   

   

   

   

   

   

   

   

   

   

   

   

   

   

   

   

   

   

   

   

   

   

   

   

   

   

   

   

   

   

   

   

   

   

   

   

   

   

   

   

   

  金光瑶暗暗地抽了一口凉气,他还是太乐观了,之前蓝家人没觉得蓝涣有毛病,是因为蓝涣一直在闭关,如今他不闭关了,如果黑月亮频繁地出现,那么露馅是迟早的事儿。

   

  江澄冷笑一声,只道是蓝涣是方才斗得狠了,没有细想过,再雕琢言辞,脱口而出了真心话,心想:“你可算是露出点儿真面目了。”他一直都知道蓝曦臣有另一面,比如当年拉着聂明玦和金光瑶结拜,就没安什么好心,还有当年和兰陵金氏合力孤立江家,这桩桩件件的“好事”可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皎皎君子能做的。

   

   

   

  这段时日江澄好几次想提点魏婴人心隔着肚皮,小心些蓝涣,但想想,还是罢了,这些争权夺利的事儿,已经和魏婴没有关系了,甚至魏婴应该远离那些,过简单的生活,再说魏婴还有蓝湛护着,蓝涣总不至于动自己亲弟弟的人,自己提了,说不定还会落下个挑拨人家兄弟的骂名,反而成了恶人,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儿从前也许他会干,但现在他是决计不会做了,嫁出去的师兄泼出去的水,他还操心个什么劲儿?江澄有时候真想抽自己两巴掌,恨自己不争气,想好了不管魏婴了,又总忍不住为这缺心眼的师哥操心,当年打定主意要做一个自私自利没心肝儿的恶人,只为自己,为江家而活,又鬼使神差地把温情救下,最后莫名其妙弄得里外不是人。

   

   

   

  鬼知道看到温情给他写那封信的时候,他有多想插自己两刀,温情和魏婴是一对儿,那他成什么玩意儿了?染指大嫂的人渣?还是温家的豪放作风让温情觉得,一个女子先和师兄,再跟师弟是无所谓的事儿?

   

   

   

  道德感让江澄觉得耻辱万分。要是他早知道,是绝对不会碰温情的。江澄十几年翻来覆去地想,都想不明白这个女人的心思。

   

   

  后来在莲花坞,他看见魏婴和蓝湛在一块儿的时候,原本的认知再一次被突破,其实很想问问魏婴,和温情到底怎么回事儿,但终究没有问出来,现在虽然证明那堆破烂事儿就是一场乌龙,但每每想起来,江澄都会气哼哼的,他似乎总是被自己在乎的人伤害,越在乎就被伤得越深,江澄只是想把家庭维系好而已,却总是做不好,虽然莲花坞在他手上越搞越大,家里的事儿却总是理不清,尤其是怎么教儿子,在这一点上,江澄是真的烦恼极了。

   

   

   

   

   

  蓝瑟正好过来,听到蓝涣说出的这句话,也颇为诧异,心中暗暗纳罕:“蓝涣这是怎么了?”他身边的池子却微笑道:“早就听闻江宗主和蓝宗主修为高绝,道法深湛,果真是闻名不如见面,今日让咱们这些乡野蒙昧之人大长见识了。”他又转过脸对蓝瑟道:“爹,往后我要是敢不好好孝顺你,会变成冰冻池子吧?”

   

   

   

   

   

   

   

   

   

   

   

   

   

   

   

   

   

   

   

   

  他此言一出,有个娇滴滴的女声起哄道:“哎呦,池子哥哥,可别就会嘴上说孝顺,光说不练假把式,老太爷缺不缺人服侍呀?奴家愿意毛遂自荐。”又有另一个又媚又浪的声音说道:“你得了吧你!什么服侍呀?我看你是不敢碰池子哥哥,就想当池子哥哥的后娘吧?”

   

   

   

   

  这两个女子的话语引发阵阵笑声,多数都是左道术士发出的,三大修仙世家的门生忌惮蓝瑟的名士地位,却是不敢笑话他的儿子。

   

  蓝涣却反而抬起下巴,轻轻一笑。

   

   

   

   

   

  池子也歪嘴一笑,饶有兴致地问蓝瑟:“爹,你意下如何?想服侍你的那位妹妹,比我阿娘可漂亮多了,这里生活毕竟寂寞无聊,也没有什么雅乐消遣,不如考虑一下?不是玩笑,是真的,又或者,我去给你物色一个?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蓝家门生听了他这番话,全都目瞪口呆,听张凤池这意思,是要给自己父亲寻芳猎艳,简直匪夷所思,蓝氏家风素来端庄恭谨,人人洁身自好,连上青楼都是不允许的,更不要说儿子主动给父亲塞女人了,蓝家门生包括蓝愿在内,全都用奇异的眼光看向池子,池子不以为意,反而问道:“你们也要吗?”

   

   

   

  金光瑶却在心里头感谢池子八辈祖宗,这位哥哥插科打诨,倒是成功把蓝瑟的心思给转走了,好弟弟,真是好弟弟啊。

   

   

   

   

   

  他刚如此想,池子就冲着他眨了一下眼,眼中闪烁狡黠的精光,金光瑶心里又是“咯噔”一下,心想:“你咋这么精呢?”

   

   

   

  蓝瑟相貌姣好,瞧着不像是池子的父亲,倒像是他的兄弟,被言语调戏了,面上神色丝毫不显局促或是羞耻,反而平静地说道:“不必了,再漂亮,终究不是你阿娘,他们也不需要,你还在孝期,最好也遵守居丧之戒。”

   

   

   

  池子头哼笑一声,面上似喜非喜,似悲非悲,瞧不出是什么情绪,抿抿双唇,答道:“爹教训的是,儿子记住了。”

   

   

  在场觉出蓝曦臣不对的,还有一个人,那便是温若寒的女儿温玉,她一直默默地不说话,却把方才蓝曦臣对金光瑶展露的那个微笑看在眼中,顿时面色煞白,温情见她神情有异,忙问她是否不适,温玉连忙摇头,敷衍过去。

   

  方才蓝曦臣的那个笑容,她再熟悉不过了,她父亲生前,时常这样笑,这种笑容,别人学不来。

   

   

   

  温玉心里有些恐惧,望向天上的一轮朗月,默默地问道:“父亲,你对曦臣哥哥做了什么呢?”

   

   

   

   

   

  金光瑶面上重新展现出令人舒心的微笑,对蓝涣说道:“二哥,往后,可千万不要孤身犯险了,你毕竟还是蓝氏的宗主。”

   

  蓝涣剪水双瞳含情脉脉地看着金光瑶,朗然微笑,笑容中几乎没有一丝阴影,说道:“我自然没有忘记,我是有家室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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