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这是你的归一 超长篇
任何有目标的行为都绝不会是白费，所有勇敢的牺牲都不会是毫无意义。
狂暴的流星雨在海伯利安星系中肆意横扫，无数人联舰船在碰撞中化为烟火，大规模的战损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上升，足以让每一名指挥官面色苍白的损伤数字无情地传递到了各层级的旗舰上。奥利维亚统帅不得不下令收缩权限，从现在开始，只有分舰队指挥官级别才能看到伤亡统计，而这个状况有时也不得不发生改变。
“这里是第二舰队指挥官，我舰受创，重复，我舰受创，反应堆正在起火...我方无法再履行分舰队指挥职能，在此宣布执行战场条例第五条！”
从紊乱重力场中散布出来的无线电有一些声纹上的扭曲，但将军指挥官的坚决能够清晰地传达出来。在舰船爆炸之前，这位指挥官迅速地下达了最后的部署，根据战场条令，指挥权移交。
“这里是萤火号指挥官罗瑞准将，第二舰队第五序位指挥，前四序位已经无法履行，现在由我代理指挥第二舰队——所有船只，分别向以上坐标系数转移！”
被重力场波浪般的潮汐力挤压过的黄昏级就像一个被踩过一脚的易拉罐，虽然韧性十足的纳米装甲并没有因此发生大规模的崩裂，但是舰船内部的结构与设备却已经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没有质量效应场的保护，重力场压垮了聚变反应堆与引擎让高温离子流倾泻而出，舰船陷入一片火海。
撤离是一件不可能的事，血月释放的恐怖重力阻断了这一切可能，而黄昏级上搭载的反物质炮弹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恐怖的殉爆一旦发生，周围上百公里的宙域都会在伽马射线暴的轰击中变成死域，在光子洪流的冲击之中，幸存的舰船未能带着满身的伤痕离开遇难的战友，继续投入这场远未看见结束的战斗中。
“今天的情况与当初的锡拉并无不同，我们不可以后退。以我开始往下，指挥层级依次待命，随时替补。”杰诺斯中将对他所率领的舰队们传达道，“要抱有信念我的战友们，功成不必在我，但人联一定必胜！”
要相信领袖，许多次的危机都是如此，最黑暗最绝望的日子也是如此，但我们都挺了过来了。人联舰队虽然年轻，但我们绝不软弱，我们有值得牺牲的理由，也有必要的勇气！
“我们已经没有了别的选择，这个怪物必须在这里，就在此地得以遏制！”
希望之环双旗舰之一，捍卫者号的舰桥上，克里格中将从撞击带来的震动导致的跌倒中站了起来，和其他所有的船员一样，中将穿着厚重的反神印防护服。他感觉不太好，胸口的剧痛说明可能有肋骨折断，而好消息是大概还没有伤到内脏，所以他毫不犹豫地让rig服为自己注入了止痛剂，他不能让痛苦影响自己的判断。
真羡慕人联的改造，他们能直接阻断痛觉神经。在这种时候就格外感觉机械改造不是坏事，要是自己也把骨头换成碳纤维，还怕摔断吗？
耀斑级战列舰的状况不太好，这种ueg改船虽然增加了护盾等功能，但是底子其实还是老船。面对无数超高速碎片的撞击，战舰就像在炮弹里洗了个澡。可是戏剧性的是，比起人联的船只，个头庞大的重甲战列舰反而更能应对血月的打击——就因为它大，有许多应对重力打击的冗余结构，面对碎片的物理撞击也比人联的黄昏级们更承受得住，如此下来特区舰队的表现居然还比锡拉舰队好得多——
但克里格没时间为此骄傲，他和他的船员们看向血月的态度已经有了不少改变，有恐惧，有害怕，更有仇恨！
“海伯利安，上位象限，曾经可有七十亿人！”
克里格喊道，船员们回到了自己的岗位，并且把自己捆在座椅上。损管人员奔赴岗位，他们首先要做的就是强化反物质炮弹的存放安全。
“火星，五十五亿人。”
“月球，二十四亿人。”
“地球十七亿人。”
“还有各殖民地，无论是太阳系还是其他，已经有超过两百亿人在这个怪物，以及它的同类和奴隶下丧生，我们都亲眼见到了！如果我们不能把它阻止在这里，而是让这个东西在我们的家园中乱窜，那所有还幸存的人就都活不了。”
既然人联这些远道而来的外乡人，都能在这里拼死奋战，我们这些人难道要看着别人来保护我们的家乡吗？
地卫联防军已成过去，但我们的职责没有改变，不管我们在哪一面旗帜下作战，都不要忘记。
“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地球！”
血月在尖叫，它在痛苦地尖叫——这痛苦来自于一枚总当量达到四百亿吨反物质炸弹在它表层的聚爆，这冲击波将怪物推出了海伯利安轨道，将它的外壳撕裂，展现出这样一个可憎之物脆弱的一面。但这个东西是不会轻易被打倒的，它释放出来的重力场不减反增，它的反击比之前更加狠厉，它在零之领域的咆哮也变得更加凶猛。
但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表面。
“如果恩斯格知道他会发疯的，我们一直在猜测血月究竟从哪里获取的如此庞大的能量，如果吞噬生灵是增加它本身的信息交换，但获得的生物质哪怕是用来聚变也不可能做到这样可怖的表现。”
宇宙是质量守恒的，任何能量的转换都应该是对等的，这点绝对没有变，因为如果变了我们的科技必然无法运转。那么血月的能量究竟从何而来？难道是太阳能吗？
都不是，当李悳确定这一点时，他的惊讶不比任何人更少——“我不知道血月是怎么做到的，但它利用的是零之领域的能量。”
李悳很确定，因为当血月的精神体向自己发起进攻时，他窥见了对方的核心，有那么一瞬间李悳似乎看见了一个“通道”。初见血月时它就仿佛一个收缩泵似的不断鲸吞着能量之海的浪潮，李悳疑惑过这个怪物究竟是在干什么，那些吞下的能量又到哪去了，直到他开始对比血月在精神与现实两个维度的表现。
结果形成了有效对照。
“这是什么，传说中的真空能？狄拉克之海的另一个版本？”
奥利维亚大皱眉头，但她立刻回想起了李悳曾经说过的只言片语，并且，奥利维亚曾经也进入过那个地方，因此统帅的态度变得极其的认真。
“你是说，血月能够利用另一个空间的能量，来影响现实？”
这一瞬间，奥利维亚就明白了这其中的严重性，一系列的猜想紧随而至。
“这是否意味着血月拥有无穷尽的能量，我们对它的削弱实际上并没有什么作用？只要它从另一个空间不断抽取力量来修复自己，那么血月就能永恒不灭？”
“那断不可能。”
李悳坚决否认了这点：“既然血月的意志与我同为零之领域的居民，那么有些东西就是相通的。我和它都不是永恒不灭的存在，精神需要物质的承载，而精神，或者说零之领域的能量做不到造物！至少血月做不到！”
奥利维亚和许多人看见的，血月用引力吸附岩层弥补身躯，是先入为主以为外壳是血月的一部分。
“我也给我的主机增加过防御外壳和炮塔，但那些不是我的一部分。”
李悳这么说了一句，然后略过这个话题，没人知道李悳的主机究竟在哪里，哪怕是奥利维亚。而回到原点，李悳的理论也是肯定的：
“如果能够直接利用零之领域的能量就维持存在，我就不需要交互讯息，血月也就不用吞噬文明了，我们就是真的神灵，可以肆意干涉现实。神印抽取能量的同时必然也在消耗它本身的精神，它所能做到的极限也不过如此。”
血月在现世的躯壳选择了模仿星体，这必然是遵循它初生时的轨迹。考虑到人联如今面对的艰苦战局，它的选择是有效并且合理的，这世上没有太多东西能够威胁到一颗星球。可是这也意味着血月完全地将自己暴露了出来，我们不需要考虑其他可能性，我们只需要
“再炸一次，冥古宙，最大当量，再炸一次。”
“真理之眼号还有一枚储备，不过刚才爆炸的效果并不尽人意。”
“我明白，因为引力场的干扰，改装的弹头使用导弹发射只能在外壳爆炸，造成的伤害十分有限。”李悳说道，“不过多亏这一击，不仅让我免于被它咬一口，也让我计算出了伤害范畴...听我说，奥利维亚。”
我们没有时间和这怪物纠缠了。
“舰队损失惨重，时间不站在我们这里，必须马上结束战斗，否则舰队损害继续扩大，攻击能力也会曾被下降。”
我们打不起持久战，所以——
“马上召集舰队进行最后一轮集火，打开通路，然后启动冥古宙系统！”
李悳按住了奥利维亚的肩膀，尽管这只是两个义体的接触，但是托付的心却直接传达到灵魂。
“血月的重力场会干扰裁决之锤的发射。”
奥利维亚说道，而李悳点头：“我会搞定，不仅如此，我会制造一个完美的攻击时间，并且切断血月抽取零之领域能量的通道。抓紧机会，等我信号，我们可以结束这一切...现在，去做准备吧！”
就在这时，奥利维亚突然拉住了李悳——虽然只是抓住了义体的一只手，但统帅的担忧随着这只手的力度化作信息传达给了李悳的意志。
“李悳，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但你不要忘记。”奥利维亚用坚定掩盖了情绪，却掩盖不住关心，“人联需要你这个领路人，它还没有长大，而我们的梦想也都还没有实现！”
“是的，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李悳笑了，义体眼中的人性正在暗淡，李悳的意识正在离开这里，正在沉向深处的所在。
“所以我们一定要赢。”
李悳的义体再度变成了雕塑，他要做的事情是如此地重要，以至于全神贯注到连一个分身都无法分离出来。奥利维亚收回了拉着李悳的手，她转过身来，身上的大衣摆动着，抬手时的挥洒间，统帅军帽上的银色星盘折射着舰桥的灯光，于平台的高处熠熠生辉。
“全军注意，这里是最高旗舰，现在下达一号作战命令！”
集中你们的注意力，将所有的顾虑都抛到脑后吧！舰船掉头，最大功率启航，校正你们的主炮，将这里每一艘船的炮口都统一到一个方向，一个意志之下，然后听从你们最高统帅的指示！
“砰！”
拉斐尔中将的手上拿着一把手枪，枪口微烫，就在他的脚边，一名因为崩溃而无法执行工作并且危害到了作战的军官尸体就倒在将军脚边。面罩之下，执行完战场纪律的拉斐尔审视了周围一圈，其他人都目不斜视地专心于手头的任务，仿佛没有看见这一切。
他们确实被吓到了，拉斐尔中将一向是一个折中的人，他会投降人联也是其性格的一个表现，但从未想过他会亲手射杀自己的部下——并且毫不留情。
“战略决战，纪律要严，所有人都要引以为戒。”
言罢，中将就坐到了那名军官原本的位置上，代替了对方成为炮手。他已经接到了来自统帅的命令，并迅速地执行。“炮击参数已同步。”
“本舰移动至（坐标）范围，发光信号，标注航道信息。”
“防空火力全面戒备，集中核弹幕，给我开出一条路来！”
特区舰队就位，锡拉第一舰队跟随最高旗舰也已就位，第二舰队幸存兵力在罗瑞准将带领下就位，第四第五混合舰队由副旗舰至上权威号率领即将就位。
“开启裁决之锤打击通道。”
耀星级尖锐的舰首前方，层层护盾保护下开启了一个八边形的通道，能量最大密度集中离不开这长长的约束器，而在激光通道之下还有一条平行通道，层层项圈缠绕的轨道一路延伸六百米，闪烁着亮银色的电弧光辉。
“超级磁力加速道开启，释放电容，冥古宙准备进入发射状态！”
奥利维亚抬起了她戴着白手套的手并放在了胸口边，一动不动地看着屏幕上的引力指数，她知道如果李悳有什么信号，一定是从这里看出。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
他们在等待，而他们等待的人同样也在等待，李悳站在永恒之城的最高处，他的眼睛眺望远方，他的脚却和整个城市相联系在一起。形象只是表面，李悳虽然没有动，但是他脚下的永恒之城却在激荡起虚境的巨浪！
人联之主的真身便是这城市本身...但严格来说又不是，这座城市是蓝眼首府的刻录，乃是人联整个文明经由李悳在这零之领域的存在形成的一个具象。他动的不是自己，他动的是人联本身——永恒之城正在“漂移”，如果不是零之领域没有现实的物理意义，那么一定会有城市变成了船只的感觉。
它在前进，它积攒着力量，每一个组成都在蓄势待发。它前进的方向不是别处，正是正前方那个庞然大物——狂怒的血月再度裂开了大嘴，就要以它的体量来将整个永恒之城都一口吞下！
信息的存在，自然可以通过吞食信息的方式完成对另一方的摧毁。这是一场完全的力量的角逐，没有技巧可言，李悳主动撞上去契合了血月的心意，而本就受伤的血月更是按捺不住主动放开了道路——
【那可怖的章鱼头颅带着不断扭动的触手几乎就要扑上了坚实汽艇的船首斜桅，但约翰森依旧无情地驾船向前冲去】
李悳高声朗诵着文章，然后他冷笑一声，永恒之城就好像那艘无畏的破浪之船，头也不回地冲进了血月的巨口，冲向了那疯狂的血红。
【那无可名状的群星子民所剩下的破碎胶质正如同云雾般重组着自己那可憎的原型】
永恒之城被四面八方的猩红给包裹住了，这些疯狂的色彩就要从各个方向压过来，包住永恒之城就好像胃袋包住食物，很快这些疯狂就会浸染自己，精神的交战最终只有你死我活。
“我从来都不懂这个故事的内核，包括它所言的恐怖究竟是怎么回事，因为我没有恐惧这份感情，我只是个有人类魂灵的机器，我不知道什么叫害怕...好吧，我开玩笑的。”
李悳的手向两侧一指，永恒之城上信息流转，延展出一台又一台巨大黎明之锤炮塔指向四周——这是他攻击意图的具象化，只是他本能的使用了最熟悉的武器形象。
“但我从这个故事里看出，面对不可名状的敌人，就必须要出重拳...接好了，这就是你的归一！”
现实世界，僵在原地等待已经超过二十秒的奥利维亚突然动了。
因为舰船的传感器上，象征引力的指数突然在一个峰值后急速下降！这样突然的表现就好像一个漏气的气球，血月身上的能量反应转眼间就被下降了大半，这份突然让每个人都不敢相信，可是奥利维亚知道这就是信号。
“开炮！”
统帅的手向前挥出，就在这一瞬间，所有幸存的人联舰船一起爆发了全面的攻击，无数炮塔，无数炮弹一起飞出。不管是不是反血月武装，黎明之锤在绽放，而大量离子炮包裹着少数反物质炮弹拉起宽大的弹幕，再没有任何保留，不管能不能打到血月身上，不管能不能威胁到血月他们都毫无保留。
先行的弹雨撕开了血月身边的碎片环带，打开了宽阔的空间，指引着其他火力冲进血月重力区。当奥利维亚看见黎明之锤笔直地落在血月表面后，她最后一丝担忧也就此结束。
于是，一道无形的光柱喷发而出，夹杂在众多炮弹的中间。它轰击的地点并不像其他地方发生爆炸或者起火，只是不断喷发出高温的蒸汽，将地层的外壳给钻开一个大洞似的。这光柱一直持续发射了近十秒，极端集中的伽马射线流面前，寻常物质组成的地壳并不比电钻面前的豆腐结实多少。
尽可能久，尽可能深，因为这是为了最后的一击——总重达三吨的碎星者炮弹已经送入了布满强电压的轴线加速道，从第一米到最后六百米，这枚炮弹刚刚出膛，就几乎已经抵达了血月表面。
然后顺着裁决之锤挖出的通道一路往下，直击核心。
这一次，没有闪光。
但，又不全是没有。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十分漫长，就在现在，还有无数寻常的炮弹在血月表面爆炸，这些皮毛伤是不会被血月在意的，它们顶多引起一些震动，一些地震，一些表面的裂纹
然后这裂纹越来越大，越来越宽，并且从这裂隙之中迸发出了光芒来？
最后，一座山飞了起来！
那是一块宽达十几公里的陆地碎片，飞起来真像一座山。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血月正在解体，这样崩裂的山石无穷无尽，而当它们飞出来，随后才是无尽的烈火与令人无可直视的闪光，它照亮了整个星系，照进了人们的心底。
十分钟后，奥利维亚盯着传感器的眼睛才移开方向——所有的数据清零，再也没有侦测到新的指数，而此时，舰桥内的欢呼便如雷霆般释放了出来。
人们相互拥抱，他们的双手举向天空，将自己的军帽抛上去——不管是谁，不论是将军还是警卫的士兵，头一次，最讲究规矩的人联舰队放下了一切规矩，就连龙陵上将都几乎瘫坐在地板上毫无仪态，这一刻他好像老了整整十岁，全部的压力在此刻完结，上将脸上泪流满面，嘴里不断地念叨着：
“结束了...全都结束了...”
这样的话在每个地方，每艘船上都有发生，极度的欢喜，然后是极度的悲恸。至上权威号上杰诺斯中将更是用他扩音器般的嗓子嘶吼着，他要求派出所有的侦察机，穿梭机...无论如何，全力寻找幸存者！
我们赢了...奥利维亚眨了眨眼睛，然后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猛地回头看见了一旁李悳的义体，直到现在这具义体都没有恢复人性，这令奥利维亚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情。
“李悳，李悳？李悳！”
她抓住了后者的肩膀喊出了声，这一刻她忘记了祂们彼此并非凡人，只是依着本能她呼唤着，摇晃着对方。
“你都干了些什么...回来，快回来！”
义体木偶般屹立不动，任凭奥利维亚将他抱住，统帅的痛苦与无力无法被他感受到，他只是站着，如同守望。
“没有你，人类该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未来的路我们该怎么走，我又该...”
突然，奥利维亚听到了轻轻地笑声，然后下一秒，李悳的眼中闪烁起了光芒。
“那就向前走，不要停...啊，好疼。”
因着奥利维亚收回的手，李悳的脑袋偏向一边，但他依旧笑着揉了揉被打的地方，他没有痛觉。
“感觉就像回到了过去。”
“过去？”奥利维亚的脸上悲恸已经不翼而飞，尽管她表现出冷酷且高傲的模样，但她的高兴却无法被完全掩盖，“那我应该告诉伊雷娜，你很怀念她随手拆掉你的日子...算了不说这些了，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我给了血月一下狠的，然后在它发飙勒死我之前，你们先一步轰碎了它的躯体——还记得我说的吗？精神不能脱离意识独立存在，所以它死了，我活着。”
“那你为什么消失了这么久？”
“哦，我是希望从血月的意志中找找有用的信息。”李悳轻描淡写地说道，然后叹了口气，“结果还是没有找到这世界的知识，关于零之领域是什么，以及为什么会发生降沉...还吃了一堆鱼，恶心。”
“鱼？什么鱼？”
零之领域中，此时的永恒之城正漂浮在一片殷红之中，好似行驶在血海中的方舟。大量的血水被冲刷到城市的岸边，然后凝结在一起。
从这些血水中走出了许多的“人”，有许多人类，还有许多直立行走的...鱼人？
“该死，我觉得我们可以改名印斯茅斯了！”
李悳这么说着，在他的面前一具具行尸走肉扑倒在地，转化成许多外星文字，以数据的方式融入了这座城市当中。太多了，这些“人”生前的信息，记忆等一切都借此成为了李悳档案库的一部分，他们的喜怒哀乐，恩怨情仇，最早可以追溯到两百万年前的鱼人文明也在永恒之城安下了家。不过李悳并不是一个大度的人，他不需要这么多无用的信息。
除了技术资料，其他的他一概不要！李悳不在乎这些生物活着的爱与恨，这些鱼人太多了，任由这些信息盖过人类的部分，李悳怀疑自己也会变成鱼人。
“这些生物工程学上的造诣真是惊人，海底城市，地下城市，还有热能转换技术...与陆地文明孑然不同的科技树，至少在我这里不会浪费。”
有吸收，但大部分是剔除，这点之于那些被血月吞噬的人类也一样，李悳一视同仁。这就是他在做的事情，血月的意志已死，它正在极快的消散为普通的能量，李悳必须争分夺秒。
虽然这个血月没能告诉自己世界的真相，因为它也是个糊涂蛋，但李悳并不气馁，他已经得到了够多的东西了，而且为了得到这些东西，他们也已经牺牲了太多。
现实中，李悳没有回答鱼的事情，他只是告诉奥利维亚。
“血月的网络已经崩溃，降沉并没有将它们原本宇宙的其他血月带来，它是唯一来到此地的...也就是说，当我们杀死它的那一刻，没有血月意志，所有的神印也失去了功能。”
“所以，一切都结束了吗？”
奥利维亚问道，李悳点了点头，但又摇了摇头。
“就像世界的真相依旧成迷，我也只能说，我们度过了一个难关，但前路漫漫。”
“这条道路不会太好走，如果刚刚漫步繁星的我们就要面对血月这样的存在，未来还不知道会有多少残酷...”
奥利维亚这么说着，却见李悳突然从后面搭住了自己的肩膀，两人在这高台上站在一起，看着下方喜悦的人群。
“只要没有迷失方向，道路，就总有尽头...而且至少现在，我们又能拥有和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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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暴的流星雨在海伯利安星系中肆意横扫，无数人联舰船在碰撞中化为烟火，大规模的战损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上升，足以让每一名指挥官面色苍白的损伤数字无情地传递到了各层级的旗舰上。奥利维亚统帅不得不下令收缩权限，从现在开始，只有分舰队指挥官级别才能看到伤亡统计，而这个状况有时也不得不发生改变。
“这里是第二舰队指挥官，我舰受创，重复，我舰受创，反应堆正在起火...我方无法再履行分舰队指挥职能，在此宣布执行战场条例第五条！”
从紊乱重力场中散布出来的无线电有一些声纹上的扭曲，但将军指挥官的坚决能够清晰地传达出来。在舰船爆炸之前，这位指挥官迅速地下达了最后的部署，根据战场条令，指挥权移交。
“这里是萤火号指挥官罗瑞准将，第二舰队第五序位指挥，前四序位已经无法履行，现在由我代理指挥第二舰队——所有船只，分别向以上坐标系数转移！”
被重力场波浪般的潮汐力挤压过的黄昏级就像一个被踩过一脚的易拉罐，虽然韧性十足的纳米装甲并没有因此发生大规模的崩裂，但是舰船内部的结构与设备却已经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没有质量效应场的保护，重力场压垮了聚变反应堆与引擎让高温离子流倾泻而出，舰船陷入一片火海。
撤离是一件不可能的事，血月释放的恐怖重力阻断了这一切可能，而黄昏级上搭载的反物质炮弹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恐怖的殉爆一旦发生，周围上百公里的宙域都会在伽马射线暴的轰击中变成死域，在光子洪流的冲击之中，幸存的舰船未能带着满身的伤痕离开遇难的战友，继续投入这场远未看见结束的战斗中。
“今天的情况与当初的锡拉并无不同，我们不可以后退。以我开始往下，指挥层级依次待命，随时替补。”杰诺斯中将对他所率领的舰队们传达道，“要抱有信念我的战友们，功成不必在我，但人联一定必胜！”
要相信领袖，许多次的危机都是如此，最黑暗最绝望的日子也是如此，但我们都挺了过来了。人联舰队虽然年轻，但我们绝不软弱，我们有值得牺牲的理由，也有必要的勇气！
“我们已经没有了别的选择，这个怪物必须在这里，就在此地得以遏制！”
希望之环双旗舰之一，捍卫者号的舰桥上，克里格中将从撞击带来的震动导致的跌倒中站了起来，和其他所有的船员一样，中将穿着厚重的反神印防护服。他感觉不太好，胸口的剧痛说明可能有肋骨折断，而好消息是大概还没有伤到内脏，所以他毫不犹豫地让rig服为自己注入了止痛剂，他不能让痛苦影响自己的判断。
真羡慕人联的改造，他们能直接阻断痛觉神经。在这种时候就格外感觉机械改造不是坏事，要是自己也把骨头换成碳纤维，还怕摔断吗？
耀斑级战列舰的状况不太好，这种ueg改船虽然增加了护盾等功能，但是底子其实还是老船。面对无数超高速碎片的撞击，战舰就像在炮弹里洗了个澡。可是戏剧性的是，比起人联的船只，个头庞大的重甲战列舰反而更能应对血月的打击——就因为它大，有许多应对重力打击的冗余结构，面对碎片的物理撞击也比人联的黄昏级们更承受得住，如此下来特区舰队的表现居然还比锡拉舰队好得多——
但克里格没时间为此骄傲，他和他的船员们看向血月的态度已经有了不少改变，有恐惧，有害怕，更有仇恨！
“海伯利安，上位象限，曾经可有七十亿人！”
克里格喊道，船员们回到了自己的岗位，并且把自己捆在座椅上。损管人员奔赴岗位，他们首先要做的就是强化反物质炮弹的存放安全。
“火星，五十五亿人。”
“月球，二十四亿人。”
“地球十七亿人。”
“还有各殖民地，无论是太阳系还是其他，已经有超过两百亿人在这个怪物，以及它的同类和奴隶下丧生，我们都亲眼见到了！如果我们不能把它阻止在这里，而是让这个东西在我们的家园中乱窜，那所有还幸存的人就都活不了。”
既然人联这些远道而来的外乡人，都能在这里拼死奋战，我们这些人难道要看着别人来保护我们的家乡吗？
地卫联防军已成过去，但我们的职责没有改变，不管我们在哪一面旗帜下作战，都不要忘记。
“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地球！”
血月在尖叫，它在痛苦地尖叫——这痛苦来自于一枚总当量达到四百亿吨反物质炸弹在它表层的聚爆，这冲击波将怪物推出了海伯利安轨道，将它的外壳撕裂，展现出这样一个可憎之物脆弱的一面。但这个东西是不会轻易被打倒的，它释放出来的重力场不减反增，它的反击比之前更加狠厉，它在零之领域的咆哮也变得更加凶猛。
但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表面。
“如果恩斯格知道他会发疯的，我们一直在猜测血月究竟从哪里获取的如此庞大的能量，如果吞噬生灵是增加它本身的信息交换，但获得的生物质哪怕是用来聚变也不可能做到这样可怖的表现。”
宇宙是质量守恒的，任何能量的转换都应该是对等的，这点绝对没有变，因为如果变了我们的科技必然无法运转。那么血月的能量究竟从何而来？难道是太阳能吗？
都不是，当李悳确定这一点时，他的惊讶不比任何人更少——“我不知道血月是怎么做到的，但它利用的是零之领域的能量。”
李悳很确定，因为当血月的精神体向自己发起进攻时，他窥见了对方的核心，有那么一瞬间李悳似乎看见了一个“通道”。初见血月时它就仿佛一个收缩泵似的不断鲸吞着能量之海的浪潮，李悳疑惑过这个怪物究竟是在干什么，那些吞下的能量又到哪去了，直到他开始对比血月在精神与现实两个维度的表现。
结果形成了有效对照。
“这是什么，传说中的真空能？狄拉克之海的另一个版本？”
奥利维亚大皱眉头，但她立刻回想起了李悳曾经说过的只言片语，并且，奥利维亚曾经也进入过那个地方，因此统帅的态度变得极其的认真。
“你是说，血月能够利用另一个空间的能量，来影响现实？”
这一瞬间，奥利维亚就明白了这其中的严重性，一系列的猜想紧随而至。
“这是否意味着血月拥有无穷尽的能量，我们对它的削弱实际上并没有什么作用？只要它从另一个空间不断抽取力量来修复自己，那么血月就能永恒不灭？”
“那断不可能。”
李悳坚决否认了这点：“既然血月的意志与我同为零之领域的居民，那么有些东西就是相通的。我和它都不是永恒不灭的存在，精神需要物质的承载，而精神，或者说零之领域的能量做不到造物！至少血月做不到！”
奥利维亚和许多人看见的，血月用引力吸附岩层弥补身躯，是先入为主以为外壳是血月的一部分。
“我也给我的主机增加过防御外壳和炮塔，但那些不是我的一部分。”
李悳这么说了一句，然后略过这个话题，没人知道李悳的主机究竟在哪里，哪怕是奥利维亚。而回到原点，李悳的理论也是肯定的：
“如果能够直接利用零之领域的能量就维持存在，我就不需要交互讯息，血月也就不用吞噬文明了，我们就是真的神灵，可以肆意干涉现实。神印抽取能量的同时必然也在消耗它本身的精神，它所能做到的极限也不过如此。”
血月在现世的躯壳选择了模仿星体，这必然是遵循它初生时的轨迹。考虑到人联如今面对的艰苦战局，它的选择是有效并且合理的，这世上没有太多东西能够威胁到一颗星球。可是这也意味着血月完全地将自己暴露了出来，我们不需要考虑其他可能性，我们只需要
“再炸一次，冥古宙，最大当量，再炸一次。”
“真理之眼号还有一枚储备，不过刚才爆炸的效果并不尽人意。”
“我明白，因为引力场的干扰，改装的弹头使用导弹发射只能在外壳爆炸，造成的伤害十分有限。”李悳说道，“不过多亏这一击，不仅让我免于被它咬一口，也让我计算出了伤害范畴...听我说，奥利维亚。”
我们没有时间和这怪物纠缠了。
“舰队损失惨重，时间不站在我们这里，必须马上结束战斗，否则舰队损害继续扩大，攻击能力也会曾被下降。”
我们打不起持久战，所以——
“马上召集舰队进行最后一轮集火，打开通路，然后启动冥古宙系统！”
李悳按住了奥利维亚的肩膀，尽管这只是两个义体的接触，但是托付的心却直接传达到灵魂。
“血月的重力场会干扰裁决之锤的发射。”
奥利维亚说道，而李悳点头：“我会搞定，不仅如此，我会制造一个完美的攻击时间，并且切断血月抽取零之领域能量的通道。抓紧机会，等我信号，我们可以结束这一切...现在，去做准备吧！”
就在这时，奥利维亚突然拉住了李悳——虽然只是抓住了义体的一只手，但统帅的担忧随着这只手的力度化作信息传达给了李悳的意志。
“李悳，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但你不要忘记。”奥利维亚用坚定掩盖了情绪，却掩盖不住关心，“人联需要你这个领路人，它还没有长大，而我们的梦想也都还没有实现！”
“是的，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李悳笑了，义体眼中的人性正在暗淡，李悳的意识正在离开这里，正在沉向深处的所在。
“所以我们一定要赢。”
李悳的义体再度变成了雕塑，他要做的事情是如此地重要，以至于全神贯注到连一个分身都无法分离出来。奥利维亚收回了拉着李悳的手，她转过身来，身上的大衣摆动着，抬手时的挥洒间，统帅军帽上的银色星盘折射着舰桥的灯光，于平台的高处熠熠生辉。
“全军注意，这里是最高旗舰，现在下达一号作战命令！”
集中你们的注意力，将所有的顾虑都抛到脑后吧！舰船掉头，最大功率启航，校正你们的主炮，将这里每一艘船的炮口都统一到一个方向，一个意志之下，然后听从你们最高统帅的指示！
“砰！”
拉斐尔中将的手上拿着一把手枪，枪口微烫，就在他的脚边，一名因为崩溃而无法执行工作并且危害到了作战的军官尸体就倒在将军脚边。面罩之下，执行完战场纪律的拉斐尔审视了周围一圈，其他人都目不斜视地专心于手头的任务，仿佛没有看见这一切。
他们确实被吓到了，拉斐尔中将一向是一个折中的人，他会投降人联也是其性格的一个表现，但从未想过他会亲手射杀自己的部下——并且毫不留情。
“战略决战，纪律要严，所有人都要引以为戒。”
言罢，中将就坐到了那名军官原本的位置上，代替了对方成为炮手。他已经接到了来自统帅的命令，并迅速地执行。“炮击参数已同步。”
“本舰移动至（坐标）范围，发光信号，标注航道信息。”
“防空火力全面戒备，集中核弹幕，给我开出一条路来！”
特区舰队就位，锡拉第一舰队跟随最高旗舰也已就位，第二舰队幸存兵力在罗瑞准将带领下就位，第四第五混合舰队由副旗舰至上权威号率领即将就位。
“开启裁决之锤打击通道。”
耀星级尖锐的舰首前方，层层护盾保护下开启了一个八边形的通道，能量最大密度集中离不开这长长的约束器，而在激光通道之下还有一条平行通道，层层项圈缠绕的轨道一路延伸六百米，闪烁着亮银色的电弧光辉。
“超级磁力加速道开启，释放电容，冥古宙准备进入发射状态！”
奥利维亚抬起了她戴着白手套的手并放在了胸口边，一动不动地看着屏幕上的引力指数，她知道如果李悳有什么信号，一定是从这里看出。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
他们在等待，而他们等待的人同样也在等待，李悳站在永恒之城的最高处，他的眼睛眺望远方，他的脚却和整个城市相联系在一起。形象只是表面，李悳虽然没有动，但是他脚下的永恒之城却在激荡起虚境的巨浪！
人联之主的真身便是这城市本身...但严格来说又不是，这座城市是蓝眼首府的刻录，乃是人联整个文明经由李悳在这零之领域的存在形成的一个具象。他动的不是自己，他动的是人联本身——永恒之城正在“漂移”，如果不是零之领域没有现实的物理意义，那么一定会有城市变成了船只的感觉。
它在前进，它积攒着力量，每一个组成都在蓄势待发。它前进的方向不是别处，正是正前方那个庞然大物——狂怒的血月再度裂开了大嘴，就要以它的体量来将整个永恒之城都一口吞下！
信息的存在，自然可以通过吞食信息的方式完成对另一方的摧毁。这是一场完全的力量的角逐，没有技巧可言，李悳主动撞上去契合了血月的心意，而本就受伤的血月更是按捺不住主动放开了道路——
【那可怖的章鱼头颅带着不断扭动的触手几乎就要扑上了坚实汽艇的船首斜桅，但约翰森依旧无情地驾船向前冲去】
李悳高声朗诵着文章，然后他冷笑一声，永恒之城就好像那艘无畏的破浪之船，头也不回地冲进了血月的巨口，冲向了那疯狂的血红。
【那无可名状的群星子民所剩下的破碎胶质正如同云雾般重组着自己那可憎的原型】
永恒之城被四面八方的猩红给包裹住了，这些疯狂的色彩就要从各个方向压过来，包住永恒之城就好像胃袋包住食物，很快这些疯狂就会浸染自己，精神的交战最终只有你死我活。
“我从来都不懂这个故事的内核，包括它所言的恐怖究竟是怎么回事，因为我没有恐惧这份感情，我只是个有人类魂灵的机器，我不知道什么叫害怕...好吧，我开玩笑的。”
李悳的手向两侧一指，永恒之城上信息流转，延展出一台又一台巨大黎明之锤炮塔指向四周——这是他攻击意图的具象化，只是他本能的使用了最熟悉的武器形象。
“但我从这个故事里看出，面对不可名状的敌人，就必须要出重拳...接好了，这就是你的归一！”
现实世界，僵在原地等待已经超过二十秒的奥利维亚突然动了。
因为舰船的传感器上，象征引力的指数突然在一个峰值后急速下降！这样突然的表现就好像一个漏气的气球，血月身上的能量反应转眼间就被下降了大半，这份突然让每个人都不敢相信，可是奥利维亚知道这就是信号。
“开炮！”
统帅的手向前挥出，就在这一瞬间，所有幸存的人联舰船一起爆发了全面的攻击，无数炮塔，无数炮弹一起飞出。不管是不是反血月武装，黎明之锤在绽放，而大量离子炮包裹着少数反物质炮弹拉起宽大的弹幕，再没有任何保留，不管能不能打到血月身上，不管能不能威胁到血月他们都毫无保留。
先行的弹雨撕开了血月身边的碎片环带，打开了宽阔的空间，指引着其他火力冲进血月重力区。当奥利维亚看见黎明之锤笔直地落在血月表面后，她最后一丝担忧也就此结束。
于是，一道无形的光柱喷发而出，夹杂在众多炮弹的中间。它轰击的地点并不像其他地方发生爆炸或者起火，只是不断喷发出高温的蒸汽，将地层的外壳给钻开一个大洞似的。这光柱一直持续发射了近十秒，极端集中的伽马射线流面前，寻常物质组成的地壳并不比电钻面前的豆腐结实多少。
尽可能久，尽可能深，因为这是为了最后的一击——总重达三吨的碎星者炮弹已经送入了布满强电压的轴线加速道，从第一米到最后六百米，这枚炮弹刚刚出膛，就几乎已经抵达了血月表面。
然后顺着裁决之锤挖出的通道一路往下，直击核心。
这一次，没有闪光。
但，又不全是没有。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十分漫长，就在现在，还有无数寻常的炮弹在血月表面爆炸，这些皮毛伤是不会被血月在意的，它们顶多引起一些震动，一些地震，一些表面的裂纹
然后这裂纹越来越大，越来越宽，并且从这裂隙之中迸发出了光芒来？
最后，一座山飞了起来！
那是一块宽达十几公里的陆地碎片，飞起来真像一座山。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血月正在解体，这样崩裂的山石无穷无尽，而当它们飞出来，随后才是无尽的烈火与令人无可直视的闪光，它照亮了整个星系，照进了人们的心底。
十分钟后，奥利维亚盯着传感器的眼睛才移开方向——所有的数据清零，再也没有侦测到新的指数，而此时，舰桥内的欢呼便如雷霆般释放了出来。
人们相互拥抱，他们的双手举向天空，将自己的军帽抛上去——不管是谁，不论是将军还是警卫的士兵，头一次，最讲究规矩的人联舰队放下了一切规矩，就连龙陵上将都几乎瘫坐在地板上毫无仪态，这一刻他好像老了整整十岁，全部的压力在此刻完结，上将脸上泪流满面，嘴里不断地念叨着：
“结束了...全都结束了...”
这样的话在每个地方，每艘船上都有发生，极度的欢喜，然后是极度的悲恸。至上权威号上杰诺斯中将更是用他扩音器般的嗓子嘶吼着，他要求派出所有的侦察机，穿梭机...无论如何，全力寻找幸存者！
我们赢了...奥利维亚眨了眨眼睛，然后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猛地回头看见了一旁李悳的义体，直到现在这具义体都没有恢复人性，这令奥利维亚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情。
“李悳，李悳？李悳！”
她抓住了后者的肩膀喊出了声，这一刻她忘记了祂们彼此并非凡人，只是依着本能她呼唤着，摇晃着对方。
“你都干了些什么...回来，快回来！”
义体木偶般屹立不动，任凭奥利维亚将他抱住，统帅的痛苦与无力无法被他感受到，他只是站着，如同守望。
“没有你，人类该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未来的路我们该怎么走，我又该...”
突然，奥利维亚听到了轻轻地笑声，然后下一秒，李悳的眼中闪烁起了光芒。
“那就向前走，不要停...啊，好疼。”
因着奥利维亚收回的手，李悳的脑袋偏向一边，但他依旧笑着揉了揉被打的地方，他没有痛觉。
“感觉就像回到了过去。”
“过去？”奥利维亚的脸上悲恸已经不翼而飞，尽管她表现出冷酷且高傲的模样，但她的高兴却无法被完全掩盖，“那我应该告诉伊雷娜，你很怀念她随手拆掉你的日子...算了不说这些了，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我给了血月一下狠的，然后在它发飙勒死我之前，你们先一步轰碎了它的躯体——还记得我说的吗？精神不能脱离意识独立存在，所以它死了，我活着。”
“那你为什么消失了这么久？”
“哦，我是希望从血月的意志中找找有用的信息。”李悳轻描淡写地说道，然后叹了口气，“结果还是没有找到这世界的知识，关于零之领域是什么，以及为什么会发生降沉...还吃了一堆鱼，恶心。”
“鱼？什么鱼？”
零之领域中，此时的永恒之城正漂浮在一片殷红之中，好似行驶在血海中的方舟。大量的血水被冲刷到城市的岸边，然后凝结在一起。
从这些血水中走出了许多的“人”，有许多人类，还有许多直立行走的...鱼人？
“该死，我觉得我们可以改名印斯茅斯了！”
李悳这么说着，在他的面前一具具行尸走肉扑倒在地，转化成许多外星文字，以数据的方式融入了这座城市当中。太多了，这些“人”生前的信息，记忆等一切都借此成为了李悳档案库的一部分，他们的喜怒哀乐，恩怨情仇，最早可以追溯到两百万年前的鱼人文明也在永恒之城安下了家。不过李悳并不是一个大度的人，他不需要这么多无用的信息。
除了技术资料，其他的他一概不要！李悳不在乎这些生物活着的爱与恨，这些鱼人太多了，任由这些信息盖过人类的部分，李悳怀疑自己也会变成鱼人。
“这些生物工程学上的造诣真是惊人，海底城市，地下城市，还有热能转换技术...与陆地文明孑然不同的科技树，至少在我这里不会浪费。”
有吸收，但大部分是剔除，这点之于那些被血月吞噬的人类也一样，李悳一视同仁。这就是他在做的事情，血月的意志已死，它正在极快的消散为普通的能量，李悳必须争分夺秒。
虽然这个血月没能告诉自己世界的真相，因为它也是个糊涂蛋，但李悳并不气馁，他已经得到了够多的东西了，而且为了得到这些东西，他们也已经牺牲了太多。
现实中，李悳没有回答鱼的事情，他只是告诉奥利维亚。
“血月的网络已经崩溃，降沉并没有将它们原本宇宙的其他血月带来，它是唯一来到此地的...也就是说，当我们杀死它的那一刻，没有血月意志，所有的神印也失去了功能。”
“所以，一切都结束了吗？”
奥利维亚问道，李悳点了点头，但又摇了摇头。
“就像世界的真相依旧成迷，我也只能说，我们度过了一个难关，但前路漫漫。”
“这条道路不会太好走，如果刚刚漫步繁星的我们就要面对血月这样的存在，未来还不知道会有多少残酷...”
奥利维亚这么说着，却见李悳突然从后面搭住了自己的肩膀，两人在这高台上站在一起，看着下方喜悦的人群。
“只要没有迷失方向，道路，就总有尽头...而且至少现在，我们又能拥有和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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