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最后的训练
“哒哒哒！”
子弹在阿斯特头顶呼啸，掠过他头顶，撞击在丛林中的树木间“噼里啪啦”，大块剥落的树皮合着木屑落了阿斯特一身，被打断的枝条纷纷扬扬落下，几乎要把他活埋。
而阿斯特在奔跑，他冲刺的速度非常快，即便是在这遍布障碍并且崎岖不平的丛林间他也健步如飞。枯枝落叶堆叠的腐殖质中，一条花斑纹路的怪蛇警惕地昂起了脑袋，这种剧毒蛇有了强烈的领地意识，它感觉到了入侵者的靠近，它那强有力的肌肉开始收缩，这种蛇一口咬出去的速度是需要高速摄影机才能看清的，它预计要咬在入侵者的脚腕上。
但阿斯特抬腿跨越，这条迅猛的毒蛇居然一口咬了个空——那只脚居然刚刚擦过它的嘴唇，而这条蛇的眼睛大概是没有看见上方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自己。
然后一道寒光闪过，锋锐军刀将蛇头斩落——“我讨厌蛇”。青年如此说，这刀在阿斯特手指尖翻弄着，出鞘收刀只在一瞬，同时这名列兵几步踩在树木的突出瘤处，腾空登高三步上树，踩着树枝举起脉冲步枪，一个短点射将遥远的人形标靶打得粉碎。
此情此景，让天边蜂鸟直升机上的杜克惊呼一声：“好快！”
当然快了，从进入丛林开始阿斯特就在狂奔。森林里充斥着烂泥和暗沼，每一次落脚都要看清楚并规划好道路。树木是以不规则的方式生长的，丛林老藤和铁丝网一样拦住去路，在这样的环境下以接近冲刺的速度跑起来难度可想而知，而这刚好说明他们的训练多么有用。阿斯特不断地在森林中闪转腾挪，穿着壳式护甲让他气力大增，但更重要的是即便身体如此剧烈地活动，阿斯特的心率始终没有超过一百一。
他的心脏有力地跳动着，肺部的扩张也比一般人更具幅度。氧气从头盔过滤器中大量吸入，如果本地氧气不够——毕竟在密林的深处就连风都吹不进来，数十年的腐败空气淤积的地方呼吸都是有毒的，兽群都不敢靠近。
头盔过滤器在胸甲边的连接处有一块小型氧气制备器，一块产氧剂制成的板材被夹在胸甲里，通过与阿斯特呼出的二氧化碳反应产生氧气又供给回去，保障了这名战士剧烈的活动所需，因为阿斯特被强化的心肺和身体比以前更需要能量！
而他这样持续不断的越野已经持续了四十分钟，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不能停下来，因为头顶的蜂鸟直升机上，有一台轻机枪在追着他扫射呢！
纵然阿斯特被强化的体能，与快速反应的运动神经让他每次都能够利用厚实的树木来作为掩体，但强悍如他们这样的士兵在面对空中的追杀依然是毫无他法的，飞机上的杜克眼前戴着战术目镜，手动控制机枪并且目的也不是真的要射杀阿斯特，但就算这样他也必须克制一下自己不要打太准——也算是杜克放水了。
哪怕小口径的化学能机枪弹不太可能打得穿壳式护甲的碳纳米防护层，也必须收敛一点，这要是不让杜克手动控制，转交直升机自动火控，阿斯特早被打成肉酱了！
这样的丛林追逐在各处都有发生，阿斯特这些学员们被随机空投到辐射的森林中，然后天上有无人机，地上有迪比机器人大队拉网式搜索排查，一旦被察觉就穷追猛打。阿斯特最后到底还是被轻机枪扫中了超过十下——子弹撞击在壳式装甲外层时，弹头与碳纳米护层撞出了闪亮的火花，钢芯都在冲击下崩断了，阿斯特也像挨了一下似的晃了晃身子，然后更多的弹幕落在他身上，彻底把他打进了森林的烂泥坑里。
感应器上的数字老早超标了，头盔里也传来了教官的声音：“列兵阿斯特，淘汰！第五排二班全体阵亡，结束演练！”
直升机上坠下绳索，阿斯特抓住并被拉了上去。在上面他见到了“游骑兵”杜克，对方拍了拍他胸口：“小伙子，你跑起来的动作很帅，哪学的？”
“灵光一现，长官！”
阿斯特向对方敬了一礼，杜克哈哈大笑，他们的交流需要通过vi翻译软件才能顺畅进行，而这个满脸风霜的俄罗斯人到底还是庄重向阿斯特回了一礼，姿势与人联军礼不同：“我可不是你的长官，事实上，我不是你们人联军队的，我只是过来顺手帮忙的。”
阿斯特这才注意到，对方身上穿的壳式护甲是法务部的“守护者”型，这一型号的特点就是...便宜，并且不考虑真空与水中环境作业，毕竟只是给警务人员的。黑色为底色的全身板甲外形很像旧时代的特警装束，不过这位身上还有外挂的武装带，装了一些零零碎碎的非制式的东西，而且从弹匣上来看，他们使用的还是传统的化学能实弹。
“杜克（公爵），人联科学保卫部门特殊行动队，‘游骑兵’部队的一员，我们没有具体军衔，这一次也只是来配合帮忙，刚才没打疼你吧？”
这些话可让阿斯特摸不着头脑了，他既不知道什么是科学保卫部门，也不知道这个游骑兵部队是哪来的，但是阿斯特是个正直的青年，他依然尊称对方的长官——没别的，反正自己只是个还没完成训练的新兵，见面叫长官是个好席惯，嘴甜没坏处。
他还认识了飞机上的其他人，杜克是个热情的人，他旁边的人叫阿尔乔姆，年纪都比他大，但其实也没有大多少，比如阿尔乔姆其实才刚刚满三十，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却给阿斯特一种饱经沧桑的感觉。
他们聊了起来，阿斯特这时才惊讶地知道原来他们是当地人——他们就是这块核废土的居民，在这块危险的土地上生活了二十多年，直到几年前，他们成为第一批加入人联的人。
“是预备加入，我们还得服役好几年呢。”杜克这么说着，颇为羡慕地看向阿斯特，“我们的文明分崩离析，拼都拼凑不起来，根本就没有办法作为一个整体正式加入人联，而且我们地球的这个样子，也真是让你们见笑了。”
见笑...作为一名地铁地球的土著，这话中暗藏的伤感被阿斯特所察觉，杜克是以主人翁的感觉向自己致歉，这实在毫无必要，毕竟又不是这些普通人在发起核战争不是吗？
但阿斯特是个好孩子，他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家乡，如果换位思考，特区地球的地表爬满了尸变体，自己又会以多么苦涩的态度告诉来访者——这是我们的家，而我们没有照顾好它？
阿斯特觉得自己会羞愧至死的。
因此他也握住了杜克的手，表达自己的理解。这份态度让对方大感意外，双方彼此间好像打破了某种隔阂，变得更加亲切了起来，居然很快就聊到了一块，讲起了自己人生经历。
在直升机飞向军营的这一段时间，阿斯特和他们讲自己曾经的空间站生活，而阿尔乔姆他们和阿斯特说起了地铁里的一切，双方都对对方的一切感到惊奇，也许因为大家都是耿直的人，或者说军营中太珍惜朋友，阿斯特也拍着胸脯向他们保证——
“我要服役五年，而五年后你们也过了考核期，有了公民身份和公职，到时我们可以一起去环游人联...不用担心，过星门很快的，而且也不贵，旅行路费成本不高，我参军前我爸妈都准备带着我和我兄弟去度假呢...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
而说到家乡的一切，阿斯特说着说着突然怅然下来，他已经离家半年了，这半年根据军队的规矩他也只和家里联系过上次而已，此时心酸涌上心头，居然沉默了下来。
阿尔乔姆和杜克相互对视一眼，彼此拍了拍阿斯特的肩膀表达安慰和理解：“我也无时无刻不在想念莫斯科，虽然那里就是一个鬼地方，但终究是我们生活过的地方，并且还有好几万人还在隧道下生活。”
阿尔乔姆点着了一支烟，悠悠地想着：“我们离开时惹了大乱子，他们把我们视为叛徒，如果我们回去他们肯定会以为我们把‘占领军’带来了，他们甚至都不会听我们解释，就会立刻向我们开枪。”
“他们不会相信我们经历的这一切的，他们只想在地铁的隧道里老死！根本就没有什么占领军，他们就是在自己吓自己！”杜克也被勾起了思乡之情，顿时眼圈一红，心中一股压抑许久的怒火让他气愤地挥舞拳头，“营地里有足够的力量，我们的队伍人数很庞大，人联军队也来了，为什么我们不干脆光明正大地打回去？”
阿尔乔姆赶紧制止这种危险的想法：“杜克，那占领军的事情就成真了，这会开启战争的，地铁里的人不会分清楚什么是人联，他们只会被吓到，就像d6那次一样，然后会有很多无辜的人死去——这点你应该能明白！”
这下，轮到阿斯特不懂了，阿尔乔姆在和杜克争执，但其实根本算不上争执，因为答案是明摆着的：“李斯特先生和米勒上校的判断是正确的，我们必须首先在地面清理出一个有效的，安全并且能让人安居乐业的环境，才能让莫斯科的人们在离开地铁后也能好好生活，如此才能消除他们的恐惧——这需要时间，但这是正确的，不会有任何人因为错误死去。”“是的，我明白，如果太早打破地铁的平衡，那就会是一场灾难。”杜克沮丧地承认，“抱歉，我只是...”
“没关系，兄弟。”阿尔乔姆拥抱了杜克，“我们这几年不是很有成效吗？不远了，会越来越快的。”
阿斯特在旁边看着这一切，尽管不太懂，但他还是表示：“听起来莫斯科的问题很复杂，不过未来如果有机会，我希望能帮上忙。”
“谢谢！”他们诚挚地说，“人联几乎是在无私地帮助我们，我相信有一天这颗星球和它上面的人，都能光荣地和其他人类兄弟并肩站在一起。”
和科学保卫部门的当地武装力量游骑兵们的结实大概是阿斯特这一天最大的收获，但无法改变的是在落地集合后他们又被教官给狠狠臭骂了一顿，在接下来的行动复盘，也就是更加猛烈的批评与自我批评环节前，教官严厉地警告他们。
“你们处在第一阶段的强化过程中，你们觉得自己强壮了，有力了，更灵活了，是不是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没有，阿斯特发誓没有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不过这确实让新兵们觉得自己比过去更有自信了。
就在一个星期前，他们这批新兵接受了生物强化手术——或许是来源于艺术作品的影响，这听起来是挺恐怖的，似乎是要把人改造成非人的造物似的。
不过他们错了。
人联很早就有各种零星的改造手术，有骨骼的，有肌肉的，有神经也有器官的，根据社会的需要与医学的研究开发出了很多。许多此前都是为肌肉萎缩乃至脆骨症等患者治疗开发的，但随着新材料的进步，以及新的社会需求，这些零散的技术被整理成了一个系统，并且由军方制定标准。
这就诞生了人联军队，无论舰队还是陆军，每一名现役人员都可以接受的所谓“第一阶段”，它全名叫“非侵入式有机强化”，非侵入是指这不包含第二阶段才有的赛博改造，不违反人联关于生物电子的管制律令，有机强化正是它字面意思上的，这是一个对人类单纯生理层面的强化。
工研部总有人才，随着人联在纳米技术上的突破，“非自我复制”的可控编程纳米机器人技术越发成熟后，一位名为夜昙的年轻科学家创造出了完全使用有机材料制成的遥控纳米机器人，从而开发出“纳米血清”技术，改变了人联的尖端外科手术领域。
如今人联三大星区统一稳定，军队正在大规模扩张。正如民间百姓纷纷进行基因诊疗和延寿手术一样，面对数以百万计即将加入人联的新兵，军队也当有它自己的福利——虽然刚听到这个消息时挺让人惊讶的，哪怕保证了安全性，但并非人们没有疑虑。
就连阿斯特一开始也以为自己会躺在解剖台上，需要在昏睡中接受千刀万剐，想象着医生是怎么控制机械臂将叫不出名的东西填埋进自己体内的——但事实上并非如此，他甚至没有麻醉，只是躺在一个扫描台前，医生也没有开刀，只是在他身体各处插上了针。
针头连接着输送有机纳米机器人的管子，所谓机器人，在阿斯特看来只是一些溶液而已，但强化就已经开始了。有机纳米机器人最终会被受术者体内吸收，但它们进入人体后可以通过血管抵达人体每一个部位，强化物质也由此通过这些纳米搬运工一起输送进人体。
所谓改造，靠的是人类自身的新陈代谢，只是在新的物质取代旧的物质这个过程中，有些工作，有些材料被纳米机器人给代劳了而已。在这个过程间免疫系统被医生操纵，给纳米机器人开了绿灯，在微观层面，无数的纳米机器人与血小板一起为人体输送营养物质，包括那些人类本来吸收不了的东西。越来越多的纳米机器人附着在人体内，最后充斥了每一个器官。
医生在控制这些机器人，根据一张完善的人体蓝图——没有多少道手术这个说法，因为改变是在同时发生着。第一个能被明确观察到发生改变的是骨骼，因为纳米机器人在“吃掉”几丁质，然后重组成纳米晶格，显示在扫描的图像中，人体的骨骼颜色正在变成深黑色。
纳米晶格的强度远胜钢铁，并且有相当程度的韧性，任何能够让人粉碎性骨折的冲击都能被这份材料给吸收掉，同时基本上一劳永逸地解决了骨科层面的潜在病症。纳米机器人会重塑骨骼的新陈代谢通道，并且从这手术完成开始，他们理论上就可以进行长期的零重力环境部署，而不用担心骨质流失此类问题了。
骨骼替换让体重略有减轻，很高兴听到消息指出，不仅士兵们不用再担心关节问题，他们的脑袋也得到了更好的保护——寻常的攻击爆不了头了，哈哈，祝你不要脑震荡太严重。
接下来，纳米机器人渗透到肌肉和器官当中，甚至渗透到神经之中。我们必须要说军方玩了一个文字游戏，尽管人联对赛博格化的生物电子改造有严格的限制，但生物纳米机器明显不在监管的范围，哪怕二者做的事是完全一样的。士兵的运动神经被重塑了，信号的传导速度与电流脉冲的激发强度都有了幅度不小的改善，虽然没有到达“替换成光纤”那么夸张，但运动神经的改善已经体现在阿斯特在丛林间躲子弹的过程中——e，你不能因为他最终还是被打中了，就忽略之前成功的几十分钟吧？
神经控制肌肉，半年的锻炼塑造的坚实身躯被纳米机器人用某种方式维持了下来。虽然他们的肌肉细胞依然还是自己的原版，但是由于纳米机器人改善的循环系统与刺激，未来的他们即便不再那样频繁地维持体能训练也能保证肌肉的稳定——谢天谢地，不过为什么不在半年前给我们做这个？
强化并没有把你变成超人，虽然你确实脱胎换骨。一个接受完整改造手术的人应该是这样的，他的动态视觉是如此灵敏，并且大脑能够有效处理感官强化带来的更多信息并准确地下达指令，这就好比阿斯特在狂奔中在无穷障碍的森林中闪转腾挪而不撞在树上一样。他的肌肉力量和强劲的骨骼支撑能够让他做到许多危险的动作，并感觉轻巧地像一个体操冠军。
他的心肺功能与血液的氧气运送效率是如此地高，在四十分钟的狂奔下依旧呼吸平稳，代谢循环系统的改善也对此进行了支持，以冲刺的速度跑完马拉松不会是一个问题。虽然耐力的提升也带来了消耗的提升，但改造后的士兵肝糖原储备与胰岛素功能共同配合解决了这个紧迫的问题，必要的时候士兵们只需要葡萄糖和水就能保证精力——前者储备简易，后者可以信任我们的壳式护甲循环系统和可部署水汽收集系统，以及，去他妈的糖尿病。
这就是改造的全部，这是每一个人联军人都达到的标准。不得不说，就在昨天才完成全部强化的阿斯特确实很兴奋，也很自信，他几乎以为...“这就是我要说的，看看，你们是变强了，但结果呢？阿斯特！我们的排头兵，被直升机追着打的感觉如何？”
阿斯特已经是自己班表现得最好的了，他坚持了最久，但还是不得不无可奈何地出列：“报告长官，我感觉很不好！我跑不了，也躲不过，就像被狐狸追杀的兔子。”
“人类再如何强化也不过是人类，今天的检测就是一次警告，告诉你们收起心中的侥幸。我们之所以强化你们不是为了培养超级士兵，只是为了提升你们的平均下限！”
没有危险的武器，只有危险的人，军队要你们变得更快更强，是为了更好地发挥我们军事装备的力量。更快的反应，更敏锐的观察，需要的是发挥到对无人机和火力的调配控制上。至于超级士兵？
“除非你们当中有人能够被龙骑兵的长官看中，进入龙骑兵，但现在我觉得你们可能性渺茫，你们的训练结果甚至不能打动我...而简单的训练已经基本完成，你们接下来就要开始正式执行任务，而我担心的是你们究竟能不能...”
教官的训斥还久久不能停止，不过就在他们队列的前方，在教官的背后，一个穿着别样制服的男子走过。
而他背后，紧跟着的就是jd。
发生什么事了？在这个他们即将开始正式执行军事任务的当下，发生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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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弹在阿斯特头顶呼啸，掠过他头顶，撞击在丛林中的树木间“噼里啪啦”，大块剥落的树皮合着木屑落了阿斯特一身，被打断的枝条纷纷扬扬落下，几乎要把他活埋。
而阿斯特在奔跑，他冲刺的速度非常快，即便是在这遍布障碍并且崎岖不平的丛林间他也健步如飞。枯枝落叶堆叠的腐殖质中，一条花斑纹路的怪蛇警惕地昂起了脑袋，这种剧毒蛇有了强烈的领地意识，它感觉到了入侵者的靠近，它那强有力的肌肉开始收缩，这种蛇一口咬出去的速度是需要高速摄影机才能看清的，它预计要咬在入侵者的脚腕上。
但阿斯特抬腿跨越，这条迅猛的毒蛇居然一口咬了个空——那只脚居然刚刚擦过它的嘴唇，而这条蛇的眼睛大概是没有看见上方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自己。
然后一道寒光闪过，锋锐军刀将蛇头斩落——“我讨厌蛇”。青年如此说，这刀在阿斯特手指尖翻弄着，出鞘收刀只在一瞬，同时这名列兵几步踩在树木的突出瘤处，腾空登高三步上树，踩着树枝举起脉冲步枪，一个短点射将遥远的人形标靶打得粉碎。
此情此景，让天边蜂鸟直升机上的杜克惊呼一声：“好快！”
当然快了，从进入丛林开始阿斯特就在狂奔。森林里充斥着烂泥和暗沼，每一次落脚都要看清楚并规划好道路。树木是以不规则的方式生长的，丛林老藤和铁丝网一样拦住去路，在这样的环境下以接近冲刺的速度跑起来难度可想而知，而这刚好说明他们的训练多么有用。阿斯特不断地在森林中闪转腾挪，穿着壳式护甲让他气力大增，但更重要的是即便身体如此剧烈地活动，阿斯特的心率始终没有超过一百一。
他的心脏有力地跳动着，肺部的扩张也比一般人更具幅度。氧气从头盔过滤器中大量吸入，如果本地氧气不够——毕竟在密林的深处就连风都吹不进来，数十年的腐败空气淤积的地方呼吸都是有毒的，兽群都不敢靠近。
头盔过滤器在胸甲边的连接处有一块小型氧气制备器，一块产氧剂制成的板材被夹在胸甲里，通过与阿斯特呼出的二氧化碳反应产生氧气又供给回去，保障了这名战士剧烈的活动所需，因为阿斯特被强化的心肺和身体比以前更需要能量！
而他这样持续不断的越野已经持续了四十分钟，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不能停下来，因为头顶的蜂鸟直升机上，有一台轻机枪在追着他扫射呢！
纵然阿斯特被强化的体能，与快速反应的运动神经让他每次都能够利用厚实的树木来作为掩体，但强悍如他们这样的士兵在面对空中的追杀依然是毫无他法的，飞机上的杜克眼前戴着战术目镜，手动控制机枪并且目的也不是真的要射杀阿斯特，但就算这样他也必须克制一下自己不要打太准——也算是杜克放水了。
哪怕小口径的化学能机枪弹不太可能打得穿壳式护甲的碳纳米防护层，也必须收敛一点，这要是不让杜克手动控制，转交直升机自动火控，阿斯特早被打成肉酱了！
这样的丛林追逐在各处都有发生，阿斯特这些学员们被随机空投到辐射的森林中，然后天上有无人机，地上有迪比机器人大队拉网式搜索排查，一旦被察觉就穷追猛打。阿斯特最后到底还是被轻机枪扫中了超过十下——子弹撞击在壳式装甲外层时，弹头与碳纳米护层撞出了闪亮的火花，钢芯都在冲击下崩断了，阿斯特也像挨了一下似的晃了晃身子，然后更多的弹幕落在他身上，彻底把他打进了森林的烂泥坑里。
感应器上的数字老早超标了，头盔里也传来了教官的声音：“列兵阿斯特，淘汰！第五排二班全体阵亡，结束演练！”
直升机上坠下绳索，阿斯特抓住并被拉了上去。在上面他见到了“游骑兵”杜克，对方拍了拍他胸口：“小伙子，你跑起来的动作很帅，哪学的？”
“灵光一现，长官！”
阿斯特向对方敬了一礼，杜克哈哈大笑，他们的交流需要通过vi翻译软件才能顺畅进行，而这个满脸风霜的俄罗斯人到底还是庄重向阿斯特回了一礼，姿势与人联军礼不同：“我可不是你的长官，事实上，我不是你们人联军队的，我只是过来顺手帮忙的。”
阿斯特这才注意到，对方身上穿的壳式护甲是法务部的“守护者”型，这一型号的特点就是...便宜，并且不考虑真空与水中环境作业，毕竟只是给警务人员的。黑色为底色的全身板甲外形很像旧时代的特警装束，不过这位身上还有外挂的武装带，装了一些零零碎碎的非制式的东西，而且从弹匣上来看，他们使用的还是传统的化学能实弹。
“杜克（公爵），人联科学保卫部门特殊行动队，‘游骑兵’部队的一员，我们没有具体军衔，这一次也只是来配合帮忙，刚才没打疼你吧？”
这些话可让阿斯特摸不着头脑了，他既不知道什么是科学保卫部门，也不知道这个游骑兵部队是哪来的，但是阿斯特是个正直的青年，他依然尊称对方的长官——没别的，反正自己只是个还没完成训练的新兵，见面叫长官是个好席惯，嘴甜没坏处。
他还认识了飞机上的其他人，杜克是个热情的人，他旁边的人叫阿尔乔姆，年纪都比他大，但其实也没有大多少，比如阿尔乔姆其实才刚刚满三十，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却给阿斯特一种饱经沧桑的感觉。
他们聊了起来，阿斯特这时才惊讶地知道原来他们是当地人——他们就是这块核废土的居民，在这块危险的土地上生活了二十多年，直到几年前，他们成为第一批加入人联的人。
“是预备加入，我们还得服役好几年呢。”杜克这么说着，颇为羡慕地看向阿斯特，“我们的文明分崩离析，拼都拼凑不起来，根本就没有办法作为一个整体正式加入人联，而且我们地球的这个样子，也真是让你们见笑了。”
见笑...作为一名地铁地球的土著，这话中暗藏的伤感被阿斯特所察觉，杜克是以主人翁的感觉向自己致歉，这实在毫无必要，毕竟又不是这些普通人在发起核战争不是吗？
但阿斯特是个好孩子，他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家乡，如果换位思考，特区地球的地表爬满了尸变体，自己又会以多么苦涩的态度告诉来访者——这是我们的家，而我们没有照顾好它？
阿斯特觉得自己会羞愧至死的。
因此他也握住了杜克的手，表达自己的理解。这份态度让对方大感意外，双方彼此间好像打破了某种隔阂，变得更加亲切了起来，居然很快就聊到了一块，讲起了自己人生经历。
在直升机飞向军营的这一段时间，阿斯特和他们讲自己曾经的空间站生活，而阿尔乔姆他们和阿斯特说起了地铁里的一切，双方都对对方的一切感到惊奇，也许因为大家都是耿直的人，或者说军营中太珍惜朋友，阿斯特也拍着胸脯向他们保证——
“我要服役五年，而五年后你们也过了考核期，有了公民身份和公职，到时我们可以一起去环游人联...不用担心，过星门很快的，而且也不贵，旅行路费成本不高，我参军前我爸妈都准备带着我和我兄弟去度假呢...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
而说到家乡的一切，阿斯特说着说着突然怅然下来，他已经离家半年了，这半年根据军队的规矩他也只和家里联系过上次而已，此时心酸涌上心头，居然沉默了下来。
阿尔乔姆和杜克相互对视一眼，彼此拍了拍阿斯特的肩膀表达安慰和理解：“我也无时无刻不在想念莫斯科，虽然那里就是一个鬼地方，但终究是我们生活过的地方，并且还有好几万人还在隧道下生活。”
阿尔乔姆点着了一支烟，悠悠地想着：“我们离开时惹了大乱子，他们把我们视为叛徒，如果我们回去他们肯定会以为我们把‘占领军’带来了，他们甚至都不会听我们解释，就会立刻向我们开枪。”
“他们不会相信我们经历的这一切的，他们只想在地铁的隧道里老死！根本就没有什么占领军，他们就是在自己吓自己！”杜克也被勾起了思乡之情，顿时眼圈一红，心中一股压抑许久的怒火让他气愤地挥舞拳头，“营地里有足够的力量，我们的队伍人数很庞大，人联军队也来了，为什么我们不干脆光明正大地打回去？”
阿尔乔姆赶紧制止这种危险的想法：“杜克，那占领军的事情就成真了，这会开启战争的，地铁里的人不会分清楚什么是人联，他们只会被吓到，就像d6那次一样，然后会有很多无辜的人死去——这点你应该能明白！”
这下，轮到阿斯特不懂了，阿尔乔姆在和杜克争执，但其实根本算不上争执，因为答案是明摆着的：“李斯特先生和米勒上校的判断是正确的，我们必须首先在地面清理出一个有效的，安全并且能让人安居乐业的环境，才能让莫斯科的人们在离开地铁后也能好好生活，如此才能消除他们的恐惧——这需要时间，但这是正确的，不会有任何人因为错误死去。”“是的，我明白，如果太早打破地铁的平衡，那就会是一场灾难。”杜克沮丧地承认，“抱歉，我只是...”
“没关系，兄弟。”阿尔乔姆拥抱了杜克，“我们这几年不是很有成效吗？不远了，会越来越快的。”
阿斯特在旁边看着这一切，尽管不太懂，但他还是表示：“听起来莫斯科的问题很复杂，不过未来如果有机会，我希望能帮上忙。”
“谢谢！”他们诚挚地说，“人联几乎是在无私地帮助我们，我相信有一天这颗星球和它上面的人，都能光荣地和其他人类兄弟并肩站在一起。”
和科学保卫部门的当地武装力量游骑兵们的结实大概是阿斯特这一天最大的收获，但无法改变的是在落地集合后他们又被教官给狠狠臭骂了一顿，在接下来的行动复盘，也就是更加猛烈的批评与自我批评环节前，教官严厉地警告他们。
“你们处在第一阶段的强化过程中，你们觉得自己强壮了，有力了，更灵活了，是不是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没有，阿斯特发誓没有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不过这确实让新兵们觉得自己比过去更有自信了。
就在一个星期前，他们这批新兵接受了生物强化手术——或许是来源于艺术作品的影响，这听起来是挺恐怖的，似乎是要把人改造成非人的造物似的。
不过他们错了。
人联很早就有各种零星的改造手术，有骨骼的，有肌肉的，有神经也有器官的，根据社会的需要与医学的研究开发出了很多。许多此前都是为肌肉萎缩乃至脆骨症等患者治疗开发的，但随着新材料的进步，以及新的社会需求，这些零散的技术被整理成了一个系统，并且由军方制定标准。
这就诞生了人联军队，无论舰队还是陆军，每一名现役人员都可以接受的所谓“第一阶段”，它全名叫“非侵入式有机强化”，非侵入是指这不包含第二阶段才有的赛博改造，不违反人联关于生物电子的管制律令，有机强化正是它字面意思上的，这是一个对人类单纯生理层面的强化。
工研部总有人才，随着人联在纳米技术上的突破，“非自我复制”的可控编程纳米机器人技术越发成熟后，一位名为夜昙的年轻科学家创造出了完全使用有机材料制成的遥控纳米机器人，从而开发出“纳米血清”技术，改变了人联的尖端外科手术领域。
如今人联三大星区统一稳定，军队正在大规模扩张。正如民间百姓纷纷进行基因诊疗和延寿手术一样，面对数以百万计即将加入人联的新兵，军队也当有它自己的福利——虽然刚听到这个消息时挺让人惊讶的，哪怕保证了安全性，但并非人们没有疑虑。
就连阿斯特一开始也以为自己会躺在解剖台上，需要在昏睡中接受千刀万剐，想象着医生是怎么控制机械臂将叫不出名的东西填埋进自己体内的——但事实上并非如此，他甚至没有麻醉，只是躺在一个扫描台前，医生也没有开刀，只是在他身体各处插上了针。
针头连接着输送有机纳米机器人的管子，所谓机器人，在阿斯特看来只是一些溶液而已，但强化就已经开始了。有机纳米机器人最终会被受术者体内吸收，但它们进入人体后可以通过血管抵达人体每一个部位，强化物质也由此通过这些纳米搬运工一起输送进人体。
所谓改造，靠的是人类自身的新陈代谢，只是在新的物质取代旧的物质这个过程中，有些工作，有些材料被纳米机器人给代劳了而已。在这个过程间免疫系统被医生操纵，给纳米机器人开了绿灯，在微观层面，无数的纳米机器人与血小板一起为人体输送营养物质，包括那些人类本来吸收不了的东西。越来越多的纳米机器人附着在人体内，最后充斥了每一个器官。
医生在控制这些机器人，根据一张完善的人体蓝图——没有多少道手术这个说法，因为改变是在同时发生着。第一个能被明确观察到发生改变的是骨骼，因为纳米机器人在“吃掉”几丁质，然后重组成纳米晶格，显示在扫描的图像中，人体的骨骼颜色正在变成深黑色。
纳米晶格的强度远胜钢铁，并且有相当程度的韧性，任何能够让人粉碎性骨折的冲击都能被这份材料给吸收掉，同时基本上一劳永逸地解决了骨科层面的潜在病症。纳米机器人会重塑骨骼的新陈代谢通道，并且从这手术完成开始，他们理论上就可以进行长期的零重力环境部署，而不用担心骨质流失此类问题了。
骨骼替换让体重略有减轻，很高兴听到消息指出，不仅士兵们不用再担心关节问题，他们的脑袋也得到了更好的保护——寻常的攻击爆不了头了，哈哈，祝你不要脑震荡太严重。
接下来，纳米机器人渗透到肌肉和器官当中，甚至渗透到神经之中。我们必须要说军方玩了一个文字游戏，尽管人联对赛博格化的生物电子改造有严格的限制，但生物纳米机器明显不在监管的范围，哪怕二者做的事是完全一样的。士兵的运动神经被重塑了，信号的传导速度与电流脉冲的激发强度都有了幅度不小的改善，虽然没有到达“替换成光纤”那么夸张，但运动神经的改善已经体现在阿斯特在丛林间躲子弹的过程中——e，你不能因为他最终还是被打中了，就忽略之前成功的几十分钟吧？
神经控制肌肉，半年的锻炼塑造的坚实身躯被纳米机器人用某种方式维持了下来。虽然他们的肌肉细胞依然还是自己的原版，但是由于纳米机器人改善的循环系统与刺激，未来的他们即便不再那样频繁地维持体能训练也能保证肌肉的稳定——谢天谢地，不过为什么不在半年前给我们做这个？
强化并没有把你变成超人，虽然你确实脱胎换骨。一个接受完整改造手术的人应该是这样的，他的动态视觉是如此灵敏，并且大脑能够有效处理感官强化带来的更多信息并准确地下达指令，这就好比阿斯特在狂奔中在无穷障碍的森林中闪转腾挪而不撞在树上一样。他的肌肉力量和强劲的骨骼支撑能够让他做到许多危险的动作，并感觉轻巧地像一个体操冠军。
他的心肺功能与血液的氧气运送效率是如此地高，在四十分钟的狂奔下依旧呼吸平稳，代谢循环系统的改善也对此进行了支持，以冲刺的速度跑完马拉松不会是一个问题。虽然耐力的提升也带来了消耗的提升，但改造后的士兵肝糖原储备与胰岛素功能共同配合解决了这个紧迫的问题，必要的时候士兵们只需要葡萄糖和水就能保证精力——前者储备简易，后者可以信任我们的壳式护甲循环系统和可部署水汽收集系统，以及，去他妈的糖尿病。
这就是改造的全部，这是每一个人联军人都达到的标准。不得不说，就在昨天才完成全部强化的阿斯特确实很兴奋，也很自信，他几乎以为...“这就是我要说的，看看，你们是变强了，但结果呢？阿斯特！我们的排头兵，被直升机追着打的感觉如何？”
阿斯特已经是自己班表现得最好的了，他坚持了最久，但还是不得不无可奈何地出列：“报告长官，我感觉很不好！我跑不了，也躲不过，就像被狐狸追杀的兔子。”
“人类再如何强化也不过是人类，今天的检测就是一次警告，告诉你们收起心中的侥幸。我们之所以强化你们不是为了培养超级士兵，只是为了提升你们的平均下限！”
没有危险的武器，只有危险的人，军队要你们变得更快更强，是为了更好地发挥我们军事装备的力量。更快的反应，更敏锐的观察，需要的是发挥到对无人机和火力的调配控制上。至于超级士兵？
“除非你们当中有人能够被龙骑兵的长官看中，进入龙骑兵，但现在我觉得你们可能性渺茫，你们的训练结果甚至不能打动我...而简单的训练已经基本完成，你们接下来就要开始正式执行任务，而我担心的是你们究竟能不能...”
教官的训斥还久久不能停止，不过就在他们队列的前方，在教官的背后，一个穿着别样制服的男子走过。
而他背后，紧跟着的就是jd。
发生什么事了？在这个他们即将开始正式执行军事任务的当下，发生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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