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页_予我千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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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页

  在数百名骑兵齐齐鞭动身下战马的那一刻,武将猛地拔出腰间佩剑,砍断了身前满面惊怖的校尉的颈骨。

  热烫的鲜血喷薄而出。

  校尉的头颅重重砸落在地,一路滚到武将坐骑的马蹄下。

  战马扬蹄,在校尉未阖的双目上方跃过,冲入前方杀戮声四起的屠阵中。

  ……

  牛车中,卓少炎一动不动地坐着。

  突如其来的砍杀声、尖叫声、惊哭声……纷纷聚涌入她的耳内,而她却似听不见这场异动一般,脸色平静得几近于冷酷。

  并没有过多久,车外的各色声音便已渐渐平息。

  杀戮后的血腥味愈来愈浓,顺着四处漏风的木板缝隙钻入车内,填满这个狭小空间。

  一柄带血的铁剑忽地刺透牛车毡帘。

  卓少炎缓缓抬眼,盯住那抹赤色剑光。

  下一刻,剑锋一偏,整块毡布被重重挑落。

  她的目光随之移到武将冷毅的面容上。在看清来者后,她的目光轻轻动了。

  周怿立身马上,将长剑收入鞘内,然后对她行了个军礼。他的身后,列着数百名晋军骁骑。所有押护车队的士兵同与她随行的罪眷们,皆已死在了他们的枪剑利刃之下。

  就着这片赤烈血色,卓少炎开了口:“他在哪里?”

  周怿答道:“王爷在十里之外等着您。”

  ……

  数百匹骏马向西一路疾驰,入归十里之外的主力兵阵之中。然后这彪人马不多浪费一刻,立即整军驶向南境前线。

  众马踏蹄,风起沙扬。

  卓少炎眯了眯眼,向后靠入戚炳靖的怀中,然后扯过他披系在身上的大氅,以此遮挡扑面而来的沙尘。

  他低声笑了,一掌扣着她的腰,一掌控着缰绳,暖热的呼吸萦绕在她的耳侧。

  行进间,她清清冷冷地问他说:“你令周怿杀灭所有人——这是欲借夺我一事,叫谢淖与鄂王彻底交恶?”

  戚炳靖再度低声笑了,赞她道:“这般才智,配以这般容色……”

  说着,他的手自她腰间一路上滑,掠过她的胸脯、脖颈、下巴,最后触上她的左脸,以指在她颊上轻轻揉了几下。

  “还疼么?”他淡淡问道。

  已过去了这么多日,她没料到他会突有此一问,竟一时无言。回忆半晌后,她才回他:“那夜,你又不曾真的用力。”

  倘若真作计较,倒是她将自己狠狠摔下来的那跤更疼些。

  “皇姊那夜大惊,后来还在我跟前替你求了许久的情。”他又说道。

  她忆起与长宁短短相处的那几日,竟透着多年来不曾有过的浅淡温情,由是垂睫轻声道:“令她忧挂,是我之过。”

  ……

  戎、豫二州新破,内入鄂王封地一事行之不快,谢淖大军因之久驻未动。

  回营之后,戚炳靖直接将她带至中军帐下,又令周怿四散消息,使大军上下皆知她又被谢淖夺了回来。

  入帐后,他擦亮火烛,照着帐内诸物,令她得以看个清楚。

  卓少炎定睛望去——

  帅氅、将甲、兜鍪、角弓、箭箙、铁剑……全套崭新的武将披挂与兵器,恰合她的身量,被整整齐齐地摆在地上。

  她虽一向冷静自持,然而睹此亦怔怔。

  “比起那套婚服,想必送这些更能合你心意。”他的声音自身后传入她耳中,令她幡然回神。

  而他继续缓缓道:“当年在戎州境内,你我阵锋相对,我曾远远地看过你出战时的模样,这些应该没有制备错。”

  这每一字,都如同一把重锤,深刻地撞落进她心口,砸得她神魂巨震。

  过了许久,久到她不知其实过了究竟有多久,她才感到神智归位,意识回聚。

  卓少炎自始至终没有回头。

  她没有问他是在何时开始怀疑她的身份,也没有问是她的哪个举动令他料定她即是卓少疆,而是径直走上前去,一把握住他为她而制的衣甲。

  戚炳靖定定地望着她。

  她着甲的动作迅捷有序、干脆利落,非久经军旅之人不能如此,全然不似上一回他试探她时那般生涩。

  待看见她将弓挂上左肩、剑佩在右腰后,他无声地笑了。

  她侧转身子,亦无声回视向他。

  火烛微光将全身披挂的她照得铮铮佼佼,戚炳靖开口,声音有些低哑:“你即卓少疆一事,之前在营中为何向我隐瞒?”

  卓少炎回答道:“我曾一役残杀五万晋俘——落入哪个晋将手中,能得不死?更何况是谢淖。”

  他又问说:“今日在我面前,为何又承认得如此坦荡?”

  她挪动步子,向他走近了些,反问说:“今日的你,舍得杀我?”

  戚炳靖看着她,微微笑了。

  卓少炎摘下兜鍪,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又问:“还我旧部、予我兵权……你所图的,仅仅是我的容色、与才智?你要的是——我帮你打下大平的疆土?”

  他的目中藏有深焰,隐忍而热烈。

  “我要的是,你的心。”

  第6章陆

  人的心,要怎么给?

  ……

  江豫燃眉头微陷地盘腿坐在地上,身前摊着一张硕大的牛皮舆图。

  卓少炎在他眼皮子底下不急不躁地踱着步。

  大平北境十六州,戎、豫二州已为晋军所破。余下的恒、安、肆、并、光、朔、江、怀、齐、夏、司、秦、梁、冀十四州,守城诸将多为卓少疆旧部,多年来随她出生入死、忠心耿耿,只要她一朝再度挂帅,将诸军重新纳入麾下可谓顺理成章。

  只不过……

  “卓帅。”江豫燃性子耿直,直接说出心底最在意的疑虑:“诸军倘若此番重入卓帅麾下,是擎大晋军旗,还是擎大平军旗?”

  卓少炎闻言,停住了脚步。

  “豫燃以为,我是降了大晋?”

  “末将固不以为然。”

  她遂坚定了目光,回答他:“既不擎大晋军旗,亦不擎大平军旗。倘若诸将仍信我,云麟军从此往后,便只擎一个‘卓’字。”

  江豫燃先是愣了愣,随即疏平了眉间褶皱。

  “起兵之后,卓帅意欲何为?”

  “我欲从旧计。”

  听闻这话,江豫燃眼中突地一亮,捏拳站起身,“卓帅是说……”

  卓少炎一字一句地说:“废帝,另立。”

  ……

  “世人皆以为你卓氏乃蒙受了大冤,可你却应该很明白,卓氏谋反之罪乃是大真大实……”

  谋反之事,她从未不认。

  然而这罪,自古只降于谋败者。

  数年来处心积虑,所望不过这一事。

  回念建初十六年,若无谢淖此人横空出世、与她在北境缠斗一年有余,此事当早已在她拜将封侯之后大成。

  而今欲从旧计,举步何止艰难。

  ……

  江豫燃镇了镇澎湃心潮,又问:“卓帅不降大晋,谢淖又岂能允让卓帅重聚旧部、举兵南下?”

  “他有所图之物,望我能予其所求。”

  “何物?”

  卓少炎却未作答。

  沉默须臾,她转过话头说:“豫燃,此事没有回头路。你与惟巽之间,恐怕只有待事成之日,方能再见面了。否则,若大事未成,反会将她连累。”

  提到这个名字,一向硬骨铮铮的江豫燃,一刹竟柔软了脸色。

  卓少炎瞧着他的神情,问说:“可会怕她怨你?”

  江豫燃摇头,笃然道:“惟巽知我。”

  李氏惟巽,是江豫燃青梅竹马的心上之人,目下在朝中任大理司直,平日于大理寺左断刑中专司各路命官、将校及死囚的疑狱审断。二人自江豫燃从军守北境以来,每年便只有在年节时分能够见上一面。纵是如此聚少离多,二人之间相知相惜的情意仍未减灭半分,素为云麟军众将所称羡。

  卓少炎静了一会儿,忽而又问:“付一心予一人,是什么感觉?”

  江豫燃不假思索地回答:“可为她死。”

  ……

  日头西移,戚炳靖练兵而归。

  中军大帐中,卓少炎正在细细拭剑,见他回营,神色丝毫未动。

  “听说,你今日去见了江豫燃。”他一面脱卸甲胄,一面道。

  她点了点头,坦坦荡荡地应道:“与他商量我再度挂帅、重聚云麟军旧部、举兵南下三事。”

  停了停,她又要求道:“你领麾下所有人马,助我一道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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